顧寒熙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暈過去的,再醒來時,容淵對她好似和過去沒什麼不同。
隻是她總隱約覺得,容淵是在極力壓抑著怒火,他雖然也會對她溫柔的笑,但她總覺得兩人間總有種淡淡的疏離感。
那藥效用神奇,她挨板子時痛的暈過去,現在竟無半點酸痛,癢意也消失了。
藍煙已死,她又昏昏沉沉躺了幾日,許是容淵覺得她會開始聽話,府中禁令已解。
這日容淵不在身邊,她就沒由來的一慌,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
“將軍呢?”
院裏灑掃的小丫鬟蓮衣道:“奴婢聽聞將軍一早就出府了,夫人,藍煙姐姐不在了,奴婢來服侍您更衣吧。”
她盈盈一福,不敢看顧寒熙的眼睛。
顧寒熙怔了怔,麻木地點頭。
“夫人,您身上這是......”在梳妝台前坐下,蓮衣恐懼地看著她的背。
白綢寢衣隱隱透出可怕的顏色。
顧寒熙指尖發抖,將寢衣拉下些許,隻見杖責留下的淤痕,竟全數變成近乎黑色的紫痕。
這塊碩大的疤痕覆滿後背,醜陋惹眼,和她雪白的脖頸生出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原來,這便是紫痕漿......”
幾不可察的歎了句,顧寒熙心裏複雜難言。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更何況如今這世道女子最重皮相,她都不敢細看背後可怖的肌膚。
這是容淵的懲罰,但她決定去青溪行宮時,就已決心赴死。
容淵不會知道,若蕭染塵真的如約毀掉罪證,他碰她的那一刻,就是她準備尋死之時。
步出房間,顧寒熙黛眉微蹙。
青蓮院沉寂的可怕,沒有半點往日的鮮活。
眼見雲層間隱隱貫徹驚雷,她心中那股不安更甚,拿起青竹傘便要出去。
“夫人,咱們快回去吧!”蓮衣快急哭了。
“將軍一貫不愛打傘,我得去看看......”她不顧蓮衣的阻攔走出院子。
容淵膝蓋曾受過重創,每到下雨天便會酸痛難忍,但他從來不會表露出來,這再淋了雨可怎生得了?
更何況,她能給他送傘的機會,不多了。
等上了馬車,顧寒熙才問:“將軍因何事出府?”
見攔不住,蓮衣小心看了看她的臉色才道:“稟夫人,今日京兆尹門前有一女子長跪不起,要替將軍作證。那女子被百姓驅趕唾罵,仍不肯離開,府尹大人也無法將她趕走,將軍便是為此事而去。”
馬車內沉悶無聲。
外麵卻是驟然滾過一陣悶雷,大雨傾盆而下,狂風驟起。
“去京兆府。”顧寒熙緊握手中的青竹傘,心間好似堵了一口氣,沉的發慌。
馬車在疾風驟雨中行得飄飄搖搖,很快行至官署附近。
蓮衣扶著她下來,兩人的衣角瞬間被暴雨傾透。
在無邊的瀟瀟涼意中,顧寒熙一眼就瞧見了身形高大的容淵。
不光是她,朱雀街附近的茶棚酒肆平時無人敢喧鬧,但因突如其來的雨,行人聚集圍堵。
俱都看見羽林將軍抱著一個女子,渾身透濕的走出府衙。
他一身甲胄,眉目冷肅的行在雨中,身上的玄黑披風卻脫下來,包裹著懷中女子,將她護的密不透風。
幾丈開外,青竹傘從一隻玉白的手中滑落,濺起一地泥水。
顧寒熙還記得喝下紫痕漿時,容淵黑眸中令她戰栗的偏執。
他曾那麼執著的想將她困在身邊......
她一覺醒來,京城的天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