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當初從箱子裏拿出鳳佩時感到的暖意，並不是錯覺。
眼睫顫動了幾下。
顧寒熙曾無數次的悔恨自己沒有保住這個孩子。
如今老天重新給了她一次機會，她說什麼也要保住！
單薄的身子拚命掙紮起來，顧寒熙撞開嬤嬤的手，湯藥潑灑在地，瓷碗應聲而裂。
嬤嬤一驚，惱羞成怒地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毫不留情，直抽得顧寒熙伏倒在地，腦中嗡嗡作響，半晌沒有聲息。
“再拿湯藥來！”
內監小跑著去了，顧寒熙貼著冰冷的鵝暖石，幾欲昏死過去。
皇帝可能會對她心軟，太後卻不會。
用力咬向舌尖，強烈的鈍痛令思緒有了一絲清明。
她睜開雙眼，視線模糊地看向涼亭的方向，顫抖的聲音傳出去，“太後此舉，就不怕陛下知曉的後果？”
“今日是大朝會，皇帝不會有功夫來救你。”太後從涼亭中站起來，第一次正眼看顧寒熙，“皇帝再喜歡你，也隻是圖個新鮮。等他下朝發現孩子沒了，又能如何呢？”
她近乎憐憫的笑了笑，“畢竟，你隻是個青樓女子，與奴隸無異。”
嬤嬤似怕她說出什麼衝撞太後的話，拿帕子堵了她的嘴。
“皇帝可知她有孕？”
玲瓏垂下頭道，“回太後，應當是不知情的。不然昨夜便不會一同沐浴了。”
“如此甚好，想來塵埃落定，皇帝也能領會哀家苦心。”
地上的女子拚命嗚咽著，因為劇烈的掙紮，垂落的青絲被汗珠浸濕，貼在臉頰上，更襯出她玉般無暇的雪白膚色。
如此狼狽，竟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太後眼中有一絲愕然，不由自主的走過去。記憶中被塵封在角落裏身影隱隱浮現，她莫名覺得顧寒熙眼熟。
“素心，你抬起她的臉來。”太後走到顧寒熙身前，聲音有一絲顫抖，眼中也暗含恐懼。
她似乎想看到顧寒熙的臉，又害怕自己會看到什麼。
素心不明所以，依言捏住顧寒熙的臉抬起來。
“蘭妃？”太後失聲喊道。
眼中逐漸現出恐懼。
像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頭發花白的婦人一瞬間顯出老態，跌在地上拚命往後爬，“我沒有殺你......不是我，別來找我......”
內侍們來扶她，太後護住頭臉揮開他們在草地上躲閃撲騰，梳得一絲不苟的銀發沾上草葉，如瘋如魔。
顧寒熙被太後的反應驚住了。
她自小長在侯府，根本沒聽說過什麼蘭妃，太後怎麼會認錯人呢？
素心看見顧寒熙懵然的眼神，很快明白過來，衝過去拚命抱住太後，“她不是蘭妃！太後娘娘，她比蘭妃更年輕，蘭妃還有一顆眉心痣，她沒有！”
“您看看......”
太後麵上的脂粉已經花了，糊在一起形如鬼魅，她透過指縫看向顧寒熙，果真看見她眉心幹幹淨淨。
“你不是蘭妃......”
太後被素心扶起來，聲音恍惚，臉色卻慢慢變得狠絕。
如同想要打倒某種恐懼一般，嗓音同樣狠絕。
“前朝蘭妃引來屠宮之禍，險些令大雍亡國！哀家扶持幼帝走到今日，斷不能讓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盛世，再次毀在一個妖女手中！”
攆著佛珠冷冷側眸，“素心，你去毀了她的臉，看她如何勾引皇帝！”
素心拿出袖中匕首走來。
顧寒熙瞪大眼睛，絕望嗚咽。
禦花園裏隻聞她如小獸般絕望的悲鳴。
玲瓏不忍地轉過頭去，沉默淌淚。
宮侍漠然的看著這一幕，皆無人理會她的求救。
素心的刀尖對著麵頰刺過來時，顧寒熙眼神驚懼，心一點一點沉下去。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破空之聲，一枚石子倏的擊開匕首，素心捂著被震動的手腕，驚愕望向石子來處。
轉瞬間，張懷恩已冷目疾行而來，帶領宮侍瞬間包圍涼亭。
涼亭邊所有人麵色驟變。
隻見張懷恩手持拂塵，麵色恭敬地垂眸，“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