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下朝服,認出張懷恩身旁眼熟的宮人,少帝麵色淡淡。
他聽著張懷恩上前稟告,“陛下,許是太後見您兩日都未曾去看過顧姑娘,命壽昌宮的小太監宣召她,奴才攔下了。”
蕭染塵看向那雙股戰戰的太監,眉梢有些意外的挑起。
太後竟還不肯歇下對顧寒熙的心思。
他思索片刻,親自去了趟壽昌宮。
太後此從那日見了顧寒熙,一直病懨懨的。
前朝蘭妃帶給她的恐懼太深。
那個女人一個側影,都能讓見慣美人的君王為之傾倒,她是天下男人的不可企及美夢,也是六宮女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重新被夢靨纏身,她心緒大亂,本不欲再理會後宮諸事,可還是憂心皇帝。
萬媚兒去北宸宮鬧了一場的消息傳開,卻半天沒能等來她訴苦,太後昨夜便覺出一絲不對。
直到素心打探到,皇帝居然舍得將那女子賜去冷宮。
如同畢生的噩夢被打倒,太後靠在香妃榻上,胸間湧上幾分快意。
麵似蘭妃又如何?沒有皇帝維護便隻能任她磋磨。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來的竟是皇帝。
蕭染塵直抒來意:“熙兒初初入宮本就膽怯,昨日又被萬氏嚇了一遭,恐殿前失儀,孤改日會親自帶她來拜見母後。”
那個出去傳她懿旨的小太監沒有回來,想來是被處置了。
太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你把她帶回宮終究不清不楚,準備如何處置?”
“自然是做身邊人。”
太後眼前一黑,“做個美人?”
“不,”少帝冷冷抬眸,“孤要她站在離我最近的位置,做皇貴妃。”
太後強忍憤怒,“此女出身青樓是為賤籍,大雍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若有人借此生事,你焉能保全皇族臉麵?更何況......”她神情一頓,目光銳利厲聲道:“她背後胎記,你以為能瞞得住哀家?”
“若有朝一日傳出去,隻怕會人人得而誅之......”
蕭染塵驟然色變,起身冷冷盯著她,目含狠絕之意咬牙切齒。
“隻要母後不說,誰能知曉熙兒隱患?”
“你這是在威脅母後?”明晃晃的警告,令太後睜大了眼睛,搖搖欲墜。
蕭染塵目色陰鬱。
“母後若不處置知曉此事的宮人,孤會親自動手!”
太後捂住心口深深吸了口氣。
快步行來扶住皇帝的肩,要搖醒他一般滿眼痛色。
“你可還記得當年你父皇欲立蘭妃為後,已經將廢後詔書送到坤寧宮?”
蕭染塵沉默下去。
他當然記得,太後曾數次對他提起此事,這是他們母子畢生之恥,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太後原本端莊慈愛的麵容現出幾分蒼老,麵色淒惶。
“如不是儀鳳殿突發大火,蘭妃毀了容貌,皇宮中哪有我們母子的位置?
皇兒,你出生就被冊封皇帝,為眾皇子楷模,從未讓母後失望!你我曾經隻是蕭景行為蕭家擁立的傀儡,在宮中活著便如逆水行舟,能走到今日,我們費了多少心血?你怎能為那個賤人同母後離心!
你是皇帝,母後的話你可以不聽,但留下這個把柄,難道就不怕將來有一日言官們口誅筆伐,諸侯群起而攻之嗎?”
“熙兒不是孤的把柄。”少帝淡金色的眼眸蒙上一層薄薄淚意,變得更為通透。
如清泉般的嗓音卻不假思索。
帶著執拗——
“她是孤的軟肋,是孤不願放手,也無法舍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