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能來伺候的宮女大多是想在貴人麵前征得頭臉的。
身姿輕盈穿行在桃林間，倒酒奉菜時含羞帶怯半推半就，不時有錦衣公子將侍女拉倒桃林深處。
時下風流，況侍女身份低賤，隻要不在帝王正宴前頭礙眼，傳出去隻是平添風流韻事罷了。
“如此美人，我可不想錯過。”
有些難耐地舔了舔唇，薑硯之長腿正要越過桌案。
容淵倒著酒，麵色漠然道：“坐下。”
聲音裏流淌著寒意。
雖在一處飲酒，可無人真敢把他當成尋常公子哥。
“將軍喜歡？”
薑硯之迅速收回腿，再不敢去瞧這女子一眼，賠笑道：“相傳顧候嫡女弱柳扶風，容色傾城，一向頗得你意。今日怎的突然想開了？”
容淵並未理會他。
眼睛盯著顧寒熙，漫不經心地飲下一杯酒。
明明是在借酒壓製背後的痛意，可心底的惱怒恨意卻讓傷處幾乎灼燒起來。
他怎會喜歡如此不知廉恥的女人？
感受到周遭打量她的目光越來越肆無忌憚，顧寒熙如芒在背。
緊緊攥住手心裏的東西，又往領路的女官身後縮了縮，目光偷偷四處逡巡。
終於。
目光望到一處，她猛然頓住，身旁女官不明所以地停下來。
臨水而坐的公子們皆是門第顯貴出身。
個個豐神俊朗，衣冠華貴。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襲黑色暗紋錦袍的男子，他玉簪束發，通身再無半點裝飾，但誰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顧寒熙一眼就看到了他。
正是褪去一身甲胄的容淵。
花瓣落到身上，他也不管，仰頭隨性飲酒的樣子平添一絲妖氣邪魅，不少侍女偷偷拿目光打量他，暗自臉紅心跳。
容淵為求娶她遠赴邊關前，也曾是驚才豔豔名滿京都的容家公子。
隻是他昨日才受五十杖，如何能飲酒呢？
顧寒熙麵色憂慮，想讓身邊女官悄悄將金瘡藥送過去，正欲啟唇，一個眉眼俏麗的侍女已經款款跪伏到長案前。
白皙脖頸低伏到容淵眼前，低眉替他更換空掉的酒壺。
容淵冷淡垂眸，俊美無儔的麵孔看不出情緒。
女子臉頰上很快透出微微的羞紅。
起身時偷偷抬眼，觸到頭頂沒有波瀾的漆黑鳳眸，驟然一慌，跌在容淵身上。
顧寒熙死死攥著瓷瓶，纖長手指攥到發白。
目光晦澀不堪。
容淵第一時間就扶住侍女。
長臂使力助她站穩，長眉幾不可覺的微擰。
酒水灑落。
容淵身上沾滿了桃花酒的香氣，令人心醉。
感受到他手臂上的力量，侍女臉頰“騰”的燒紅。
旁邊的錦衣公子看著他們，一收折扇調笑道：“將軍，她喜歡你呢。”
容淵不緊不慢理好衣冠。
麵對侍女嬌羞期待的目光，薄唇微勾，“在下衣衫盡濕，勞煩美人帶路，讓我換身衣裳。”
漠然抬眸時，如願看見遠處某個纖細身影落荒而逃。
侍女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含羞帶怯看了容淵一眼，低首柔柔道：“將軍請隨我來。”
捏著折扇錦衣公子開懷大笑。
聲音引得不遠處桃樹下麵容帶著一絲稚氣的少年看過來，惡狠狠瞪著容淵離去的身影。
那是梅蟲兒，梅家的人，顧寒熙的表弟。
沒有發現梅蟲兒，跑到遠離眾人的地方扶住一顆桃樹，顧寒熙眼睫顫動，難過地吸著氣。
女官緊跟著她：“姑娘，陛下正在涼亭中等你！”
“你就說我突然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顧寒熙提步就往回走。
“這怎麼行？”兩個女官驚慌上前來攔。
顧寒熙甩開她們怒道：“別跟著我！”
混進桃林隻是想將有這瓶奇效的金瘡藥交給容淵，可現在不需要了。
她絕不會跟宮妃一樣，陪在帝王身側賞花飲酒。
她從未重聲對宮人說過話。
此刻顯出侯府嫡女的氣勢，女官被她眼中厲色一瞧，竟頓在原地不敢跟上。
顧寒熙離開沒多久，褚雲飛忽然過來低聲稟報道：“將軍，晉王方才借故離席，行至禦花園西側，於無人之處左顧右盼，似乎是與人有約。”
“屬下擔心被他察覺，就先回來了。”
還能與誰有約？
唇角浮起冷冷的弧度，容淵大步離去，麵似冷霜。
徒留侍女手捧衣物站在原地，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