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熙獨自回到北宸殿時天邊已現暮色。
北宸殿的宮人看見她,還以為她是從宮宴上回來。
丹桂正欲福身行禮,瞧見顧寒熙隻著裏衣形容狼狽,身後並無侍女跟著,大驚失色,“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被誰欺負了?陛下可知道?”
顧寒熙身姿清冷,淡淡道:“你們都退下,我想一個人呆著。”
她原本就沒有準備做到皇帝身旁去。
出宮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必須想辦法讓皇帝遠離自己,哪怕是用激怒他的辦法。
顧寒熙獨自回了側殿。
本來做好了準備等待帝王的怒火,沒想到來的卻是不速之客。
“你沒事吧?”
冷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個身影落在顧寒熙身前,如風雪般輕盈無痕。
“沒事,多謝沈公子關懷。”坐在暖塌上看向來人,顧寒熙聲音莫名低沉。
有些難堪地垂了垂眼睛。
她打起精神笑道:“公子來尋我,可是出宮之事安排妥當了?”
沈洙盯著她,心中冒出一縷痛意,他竟因為她這樣的笑有些心疼。
“別笑了。”
“什麼?”顧寒熙愣住。
“我說,不想笑就別笑,為何勉強自己?”
顧寒熙愣了一下,怔怔道:“江湖中人,都是這般隨心所欲麼?”
沈洙抱著胳膊,低頭看了她片刻,“姑娘何出此言?”
顧寒熙心中忽然一動。
坐直身子,語氣隱隱有些激動,“沈公子可認識月玲瓏?”
沈洙被她問得頓住,凝神思索一會搖搖頭。
“不認識。”
顧寒熙眼中光亮瞬間黯淡下去,“也對,江湖如此之大,她又用的是假身份,你認識才奇怪呢......”
沈洙無語凝噎。
很快商量好出宮的事,顧寒熙想到血霧閣十分好用的金瘡藥,眼中流露出一點狡黠。
“沈公子行走江湖,可有能讓人看起來重病的藥?”
她掰著指頭,“什麼生瘡膏、麻風藥......能讓人嚇得遠遠的那種也行。”
能逃出牢籠總是令人激動的。
顧寒熙眼眸亮晶晶的,一雙杏目靈氣四溢,仿佛閨閣中天真爛漫的少女。
沈洙心頭一軟,神色波動了一下。
從懷裏拿出幾個精致的白瓷瓶一股腦塞進她手裏,麵色冷硬道:“這是紫金閉氣丸,這是狼毒丹......全都給你。”
“全都給我?”顧寒熙忙用胳膊兜住瓷瓶,手忙腳亂。
玉白小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不然呢?”沈洙沒好氣道:“這些東西原本用處極大,若不是被困皇宮,沈某身為堂堂血霧閣殺手,也不至於如此束手束腳!”
顧寒熙喪氣道:“你是忌憚容淵嗎?他不會再在宮裏抓刺客了。”
“不止,”沈洙一瞬不瞬盯著她,“我還以為你知道。”
顧寒熙麵上滿是疑惑,“知道什麼?”
“小皇帝身邊的張公公武功極高,是皇城內的第一高手。今日若不是他不在後宮,我也無法來此見你。不過......”
沈洙頓了頓,幾乎要氣笑了,“當初姑娘威脅沈洙,言道若在皇城內殺你便難以脫身,原是信口胡謅?”
瞧見他眼中一瞬間掠過的冷意,顧寒熙悚然一驚,抱著瓷瓶連退幾步。
“怕什麼?”
沈洙睨她一眼,耳朵忽而一動,聽見外麵有人行來。
彎了唇角挑眉笑道:“我們殺手向來言而有信,倒是姑娘,最好不要再騙我。”
“若被我發現你撒謊,在下會將比這些厲害百倍的毒都用在你身上!”
話音未落,俊逸身影已消失在殿中。
沈洙是執拗到一根筋要殺她的人,何時露出過這樣如沐春風的笑?
顧寒熙有些害怕。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沈洙一根筋,那出宮之事定是極穩妥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定了定神,殿門忽然被敲響。
丹桂清亮疑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姑娘,陛下聽女官回稟你身體不適,特派女醫來替你瞧病呢!”
看向小幾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瓷瓶,顧寒熙還算鎮定。
拿起一瓶,卻驟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