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候笑道:“你肯瞞著天下人替熙兒做到如此地步,連對陛下的忠心都放在熙兒之後,本候若再替熙兒阻攔,豈不是活生生錯過一樁金玉良緣?”
纖長的眼睫微顫。
明明沒有實體,顧寒熙卻感到心慌意亂。
為她重建玄冥......
原來容淵從一開始給她的,就不是一塊普通的玉。
注視著容淵和爹爹交談,她沒有想到,羲和寶鏡沒有讓她接著看見沈蘭涉和子夜,反而看見了這樣一幕。
沈家,玄冥軍,竟串聯起了一切。
仿佛玄冥軍從慘敗消亡到重現世間,才是她最應該看見的事。
隻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爹爹是因為容淵手裏的玉,確認她後半生有所依仗,才煞費苦心的將她嫁給容淵。
也不曾知道,容淵領軍邊陲的那些年,竟瞞著世人和下屬,為她重建了前朝威名赫赫且有十萬之眾活在傳說裏的玄冥軍!
顫抖的身姿站在容淵身前,看著他英俊深邃的麵容,目露痛楚。
容淵......
到底怎樣的你,才是真的你......
空氣開始無形的波動,扭曲。
一轉眼,已是幾月之後。
一台台聘禮抬進容府,滿院大紅朱漆的箱子,直將占地頗廣的永安候府擠的滿滿當當。
而侯府的下人還在不斷將聘禮往裏般。
藍煙端著漆盤走向她的院子,人還未走進去,黃鸝般歡喜的聲音便急不可待喚道:“小姐小姐!”
十六歲的顧寒熙放下手中怎麼繡不好的針線,滿臉懊惱。
直到藍煙將蓋著紅布的漆盤捧到她眼前。
“容公子親自送來婚書和聘禮,還送來這塊玉佩,說是定情信物,侯爺竟未說別的,讓我直接來交給小姐,小姐快看看!”
顧寒熙愣了愣,揭開紅布。
盤上躺著一塊通體玄黑的鳳形玉佩,她拿起玉佩旁的信箋。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他遒勁有力的字如行雲流水,卻力透紙背,極有力量。
顧寒熙捏著信箋,仿佛能感受到容淵寫下這行字時的執著與堅定。
眼前的一切,和她記憶中曾經的畫麵並未有何不同。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沒有女子能不被這樣的誓言打動。
再一次看見信箋,顧寒熙幾乎要相信了,是容淵替她擋住了皇帝的殺意,真的替她重建玄冥軍。
可月玲瓏說,容淵娶她,是為了殺她......
像是窺見她所思所想,眼前的一切開始搖曳破碎。
畫麵一轉,她又站在了好似沒有盡頭的通天長階上。
身側,是容淵背著她走過的身影,男人的額頭被冷汗浸濕,染血的手背透出青筋,低頭微微喘息著。
胸前有一處劍傷,是從戰場上帶下來的。
白霧漸漸隱沒了他修長的身影。
容淵微微閉目。
因著羲和寶鏡的力量,顧寒熙第一次,看見了他心中最恐懼的幻境。
她也好奇,容淵最恐懼的究竟是什麼。
渺渺雲霧間,青蓮院靜的可怕。
過去的顧寒熙躺在床榻上,小臉上是不正常的薄紅,她已病到意識模糊。
聽見帳外的腳步聲,睜開朦朧的眼睛。
“容淵?”
腳步聲停在簾幔外,她急道:“別過來!大夫說我染上了疫病,會傳染的!咳咳......”
顧寒熙咳得氣喘,撐著身子坐起來,像後縮去。
帳外。
一身明黃錦衣的蕭染塵麵色冰冷,看著白紗裏纖弱的人影,緩緩拔劍出鞘。
天子劍泛出凜凜寒光。
裏頭的人依舊在柔弱地咳著,少帝握緊劍稍,用不可阻擋的力道將劍尖刺向她的心口。
利器沒入血肉的聲音被咳嗽聲壓過。
“容淵,你為何不說話?”顧寒熙察覺到了某種異常,聲音裏帶著恐慌。
“無事。”
容淵單膝跪在帳前。
血液順著指尖和胸口流淌,他抬起微顫的指尖,徒手握住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