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一百三表十三、表白(1 / 2)

晉樞機回過頭的時候,赫連傒正從另一邊走過來,晉樞機笑了笑,“這是我的府邸,你倒像是比我還要熟悉。”這座侯府是商承弼賜給他的,本朝分府,並沒有爵名臨淵的先例,也無陳條可依,商承弼想讓他住得近一些,索性將原來住在這裏的人都遷了出去,可事實上,晉樞機並未真正在這府裏住過幾次,連自己的長史,管家也不甚熟悉。他進門的時候,守門的侍衛甚至並沒有想到臨淵侯府的主人會回來,不過好在平日晉樞機也不走中門,倒也不算誤了事。

赫連傒手握斬馬刀,走到他身邊,兩人並肩而行,有一種既疏離又緊密的親近,商承弼因為“承恩侯府”的事對晉樞機多懷愧疚之心,這間侯府無論是格局還是布置都很是精心,山石草木頗有可觀之處,即使是晉樞機,也不得不承認,商承弼真的是個胸中大有溝壑的人。他或許暴虐,或許不仁,但是的確雄才偉略。

晉樞機略略放緩了腳步,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赫連傒是引著他向前走的,他本就是一個時刻充滿戒備的人,如今便索性全神關注地跟著赫連傒走,麵上卻是不動聲色。赫連傒向書房的方向去,一路上偶有經過的下人,各個屏息斂目,低頭垂手,態度甚是恭謙。晉樞機略略皺眉,這個人竟似是完全掌控了自己府邸的樣子,這是商承弼給自己的地方,難道,赫連竟然已經滲透的如此之深了嗎?那,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究竟還為商承弼準備了什麼。

赫連傒輕輕推開書房的門,晉樞機並沒有覺察出什麼危險,卻有一種毛孔收縮的不安,他習慣性地環顧四周,是普通的書房,除了桌案上稍顯淩亂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同。

赫連傒站在門口,任由他打量,等晉樞機走到書桌前,才微微揚起了眉毛。

晉樞機卻是身子一顫,生宣,徽墨,紙上分明是他的字,太像了,像到連晉樞機甚至有一瞬間誤以為是自己寫過的。紙上是兩行詩,“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晉樞機勉強笑了下,而後,一張一張地翻,每一張,都寫著同樣的兩句,不知寫了多少頁。他看得分明,這些紙新舊各異,磨損不一,絕不是一日而就。

“我在北地的時候,一直在想你是什麼樣子,偶爾得了一封你的書信,從來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字,鐵畫銀鉤,容與風流。我是個粗人,僅僅讀過幾部兵法而已,抓了幾個梁人、成人的秀才,才讓他們教我臨字。這些年,每日寫一些,稍稍有些樣子了,便命人送了來。”赫連傒不是個多話的人,所以,他的話即使不像是往日的赫連傒,晉樞機卻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想到自己身陷大梁的五年,他一筆一筆摹著自己的字,終於到了今日。或者,這該是多溫柔繾綣的事,可想到他懷裏的那一小罐豬脂,他隻覺得諷刺。果然,心懷天下的男人都是這個樣子嗎,他們總是一廂情願地做那些讓長不大的女人淚流滿麵地事,然後,換取一個他們的如意。你稍有悖逆,便是不識抬舉,大逆不道。

赫連傒的右手還是握著斬馬刀,卻用左手拿起了湖筆,蘸滿了墨,他沒有用鎮紙,隻將刀背按在厚厚的一到紙上,這個男人連行書也是一副揮毫的樣子,挺拔倨傲得可怕,晉樞機站在他身邊,看他一字一字地寫,“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他放下筆,卻沒有看晉樞機眼睛,“重華,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我的網已經張開了,你的網要什麼時候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