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一百四十一、難得情深(1 / 2)

晉樞機坐在窗前,閑敲棋子,默默數著瓊林宴的日子,為了這一會,他安排了三年,當日逃離梁宮,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密回楚地,事實上,卻是為了尋那個人。年少輕狂,自負才調,卻被壓抑了三年的清明才子,偏偏有著那樣一管子聲音,晉樞機笑了,商承弼,怕是你再也想不到吧。

雲舒在一旁沉默地剪著燈花,晉樞機伸了個懶腰,“該睡了。赫連那邊有沒有信來?”

“哪裏能有那麼快呢?”雲舒低低道。

晉樞機點頭,他現在深信一個道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劉公公幾番請見,婢子都依世子的吩咐,請他退下了。”劉公公,劉長順,就是小順子,如今,也是京安城裏一人之下的人了。

“於家有什麼動向?”晉樞機接著問。

“沒什麼消息。實在要說,也就是越發低調,中門緊閉,決不見客。甚至,連於同勳也辭去了尚書令之職。”雲舒回道。

“我知道。皇後國喪,於家現在無人在朝中任職。”晉樞機微微一笑。以退為進,打得好主意。可惜了,沒了我,商承弼不再是九年前那個步步為營江山為重的少年英主了。他一顆一顆地將棋子推下棋枰,還有三天。

山雨欲來。

“爹,晉樞機的動作太大了。”終於,連於中玉也忍不住了。

於家的唯一嫡孫於文原再也忍不住,“太爺爺,難道咱們就任由這麼一個佞幸橫行下去,他做得北狄的兵馬總司,卻住在大梁的臨淵王府——”

“文原!”於文原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父親於同勳打斷。

於文原卻終究忍不住,“本來就是。姑姑的血海深仇,咱們報,還是不報!”

“啪!”於文原臉上著了重重的一巴掌。

“你姑姑是為災民祈福,夙興夜寐憂思成疾以病而終,皇上親書了忠門賢後四個字,與那個奸佞又有什麼關係!”於同勳教訓。

側靠在被虎皮墊得保暖的太師椅上的於並成終於開口,第一句話,“同勳說得不錯。咱們於家,隻聽皇上的,隻效忠於皇上。功高震主,皇上要咱們退,咱們就退。”他說到這裏便又是一連串的咳嗽,枯樹皮一樣的手向南抱拳,“於家公忠體國之心,永世不移,誓死無悔。咱們是忠臣,就要一輩子做忠臣!”他說到這裏又是一陣咳嗽,伸手向外遙指,“皇上親提的滿門忠烈,敕封的定國公府,記住這一點,就有咱們於家的,永世富貴。”他說到這裏便像是倦極了,向外揮了揮手,“都退下,記住我的話,誰要是妄動——”這位五十年前統領三軍的老人突然坐起,眸中精光陡盛,令人遍體生寒,“逐出家門,終身不得以於家子弟自稱!”他說完了這一局,像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一下子癱在太師椅上,睡著了。

於同勳吩咐兒子,“文原,好好伺候太爺爺。”

“是。”於文原於是命小廝抬太爺爺進去,自己在一邊端茶倒水,等外間人都走光了,於並成卻突然張開眼睛,“原兒。”

於文原連忙捧了熱茶,自己先嚐了一口才喂給太爺爺喝,於並成屏退左右,才對於文原道,“你是個好孩子,太爺爺這些孫子曾孫,獨獨疼你一個。太爺爺已是拱墓之年,你父親尚有可為,多看多學。你哥哥,現在是你叔叔了,文長是你哥哥,名字怎麼改,輩分怎麼變,親兄弟十幾年的情分,一塊起坐,不會變。凡事多擔待你哥哥一點,將來,自有好處。”

於文原尚想不到太爺爺語中的玄機,隻是泫然欲泣,“太爺爺身子還健朗,又智慧清明,原兒還等著您給玄孫取名字,再教養他長大呢。”

於並成卻隻是灑然一笑,伸手拍了拍枕頭下麵,竟是一封信,“這封信權且在這兒放著,一月前,我已遣了可靠的人送過信給靖邊王了。太爺爺歸了天,他一定會來致祭,到時候,你就交給他。原兒,你是個好孩子,我老頭子若再有十年壽數,定能保得你一生平安,如今,隻盼商元祚是個守信君子了。”他口中如此說,心中卻道,商元祚這個人最好麵子,他是偽君子,對文原對於家,倒是要比他是個真君子更好得多。於文原卻萬事不知,隻曉得抱著床在一邊痛哭起來。

“皇上,這次科考,可真是人才濟濟啊。尤其是那位楚複光,寫得好策論,人人都說是楚地第一才子呢。”小順子殷勤地服侍商承弼穿靴子。

商承弼抱著桃兒,語聲不屑,“市井村言,孤陋寡聞,除了重華,這世上再無才子。”他說到這裏忽又問道,“是楚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