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為何事?柳棲雁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一幫利欲熏心的人,被另一個利欲熏心的人尋來找他麻煩,能有什麼好事?
回想起幼時,母子二人無數個差點被餓死在偏院裏的日子,柳棲雁笑得越發燦爛,眼底卻是一片陰霾。
梁長老都已經去囚室裏無限期悔過了,柳家人算個什麼東西!
不多會兒,兩人就一同跨進了柳棲雁居住的三進院子。
一進門,就有侍者來通報,來人正在前院的廳堂裏等著。柳棲雁也沒多說什麼,揮揮手示意侍者自行退下,拉著慕長雲,便一同往廳堂走去。
柳家來人並不多,空蕩蕩的廳堂裏,唯有三道人影。
慕長雲一見這三人,第一時刻就發現,他們的眉目間,與自家愛人都有幾分相似,但也僅僅是相似,氣質卻是南轅北轍。
坐在首座擺著譜看似做主的,是個保養精細的老頭。即便從花白的頭發與修剪得十分好看的髯須能看出他年紀不小,卻依然皮膚白皙容貌俊美。麵上除了唇邊兩道不深的法令紋,並無過多褶皺。然而他渾濁的眼神與周身所散發著的沉沉的暮氣,卻破壞了此人偽裝出的威嚴形象。第一眼看去還能讓人以為,這似乎是個有些身價的世家老爺,可接著再看,就隻給人一種敗絮其中的印象了。
而坐在他左下首的中年人,長相完全繼承了那老頭,兩人之間的父子關係可謂一目了然。
這兩人氣息虛浮,即便有幾分功夫底子,卻也隻是末流水平,強身健體都算不上。
三人中唯一讓人更為關注的,則是站在老頭右手邊,氣息綿長,周身絕然,仗劍而立的少年郎。
慕長雲眯眼打量了一番,心裏也大約有了底。或許柳家人的遺傳確實還算不錯,這少年郎習武的天賦頗佳,看似十七八歲的年紀,內力卻已有七八分火候,再不用一年,大約就能達到小圓滿的境界了。而他手中抱著的長劍,劍鞘烏黑,劍柄樸實,外觀十分平凡,卻依然讓同是劍客的慕長雲立刻就能感覺到,這是一柄相當不錯的寶劍,想來,少年的劍招應也是不弱的。
隻是——僅憑這點水準,跑來雲曦樓耀武揚威,好像還不夠看呐。
三人在柳棲雁與慕長雲一進門時,便同時抬眼望了過來。三道目光同時刺向了兩人緊握的雙手,最沉不住氣的少年立刻麵露鄙夷,萬分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轉過頭去,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
另兩人對此一副完全沒聽到般的樣子,那老頭更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轉而露出了一個自認慈祥的笑容。
他輕輕將手中的茶盞放在身邊的案上,也不起身,依舊端坐,隻溫聲出言道:“哎呀,五郎這相貌,端的是俊俏,一看便是我柳家後人!”
旁邊那中年男子也急忙出聲應和:“確實確實,當年離家時五弟還是個小娃娃呢,如今總算見到你長大成人,家中也可放心了。”
真是夠不要臉的。
柳棲雁嘲諷地看了看這兩人,嘴角都沒勾一下,隻是懶懶出聲道:“柳家老太爺與大老爺,特地前來我雲曦樓,有何貴幹?”
“五郎怎地叫得如此生疏,當年爾父橫死在外,你大伯我對你們娘倆也是照顧有加,怎地離家這些年,竟是連家人的情分都忘了不成。”老頭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似是對柳棲雁的不近人情十分痛心,麵帶悲色,出聲斥了一句。
那中年人卻是和事老的樣子,先是安慰了自家老父幾句,而後才轉頭對柳棲雁語重心長地說道:“五弟你年少離家,如今也算是闖出了些名堂,家中前些日子得到樓中梁長老的消息,咱們兄弟幾個都為你感到欣慰不已。都是一家人,即使多年未見,也不該疏遠了關係,須知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呐!”
情分?能舔著臉謀奪家業的情分?還是苛待寡母幼子,將人趕去偏院自生自滅的情分?
兄弟?能衝著幼童扔石頭的兄弟?還是仗著年長體壯,把他一路拖行扔進池塘的兄弟?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會子厚著臉皮跑來跟他說情分說兄弟,也不知那梁天慶派去的人究竟去跟柳家說了些什麼,才能讓他們做到如今這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