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章 憂喜心忘便是禪(2 / 3)

輕顰不解何故,便對著他的背影求道:“你帶我一起走吧。遁入佛門、四大皆空。”

僧人聞言,不由停住腳步。他轉過身,看著輕顰。合掌淡淡道:“娘娘塵緣未斷,不可隨貧僧而去。娘娘切記,心平則氣和,心靜則靈慧。若心中有佛,便不拘身在何處。”

他說著,便又轉身離去。道:“娘娘珍重。”

輕顰對著他的背影問道:“你去哪裏?”

他並未回頭,隻道:“萍蹤浪跡,四海雲遊。”

自此以後,輕顰便不肯再見朱棣一麵。她隻讓人遞了一封書信給朱棣,將玉貴人的孩子連同百卉公主,一並交由了莊妃撫養。她隻以長樂宮為佛堂,日日閉門謝客,專心禮佛誦經,不再過問塵世之事。

光陰飛逝,轉眼經年,不知不覺間便已是幾十寒暑。

永樂十九年(公元1421年),奉天、華蓋、謹身三殿大火,盡焚毀。朱棣遂下旨遷都北平。又將北平改名為北京。自此,大明便以北京為京師,原京師應天府改稱為南京。

這麼多年過去了,朱棣終於又回到了北平,回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地方。在那裏,有他最美的時光與記憶。在那裏,他與輕顰月下相遇,他得到了此生摯愛,卻也背上了一生的情債。

朱棣終於又回到了北平,回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地方。當他禦新殿、受朝賀之時,他已是個六十二歲的老者了。

朱棣戎馬一生,得到了天下,卻終未得到所愛之人的一句諒解。當他站在萬人中央,俯視萬國來朝的使臣之時,有誰,看到了他眼角眉稍的一寸淒涼。

孤家寡人!也許,他真的什麼都不曾擁有過。

在北京的紫禁城內,朱棣專為輕顰營建了禪房,亦是輕顰的寢宮。宮名依舊為“長樂宮”。

朱棣記掛著當年,與輕顰初次相遇時,輕顰曾道:“尊者賞桂,隱者愛菊。自古以來,人各有誌。我隻覺得,我家小院籬笆外的那棵梧桐樹便很好,寧靜質樸、無欲無求。”他便又將輕顰老家庭院外的那棵梧桐樹,移栽到了紫禁城長樂宮的庭院裏。

當輕顰素衣脫簪駐足梧桐樹下、凝眸出神時,她隻摸著那粗壯的樹幹,對芷青與伊秋淡淡說了句:“我年幼時,便曾聽人說過,‘人挪活,樹挪死。’皇上一世英名,怎麼竟忘了這個道理?”

她們二人不解何意,也未曾細問。

永樂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正月,韃靼阿魯台出兵襲擾大明邊境。四月,朱棣決定第五次親征。

遠征前一夜,朱棣又如常來到長樂宮。他站在庭院裏,隔窗靜靜看著屋內輕顰的身影。那個依傍在青燈一旁,專心誦經的身影,依舊那樣熟悉。這麼多年了,朱棣早已記不清,曾有多少回,他都像今日這樣靜靜佇立在院落裏,凝視著她的身影了。

院中,朱棣月下的身影,與窗上,輕顰單薄的燈影,都是那樣寧靜,又哀傷。

這麼多年,輕顰始終不肯見朱棣一麵。今日,朱棣又來到了她的窗前,他明知她不會見他,可他還是來了。

不出所料,芷青從禪房內推門出來,施禮見過朱棣。輕聲回稟道:“回皇上,娘娘說,皇上遠征在即,她要為皇上誦經祈福,祝禱皇上平安回歸。娘娘還說……”

芷青略作遲疑,吞吐道:“娘娘說,她本就是個言語無章、德行有虧之人,如今更是蓬頭垢麵、羞見天顏。娘娘著實不敢麵聖,恐冒犯、衝撞了聖顏。還望皇上恕罪。”

朱棣聞言,並不答話,隻依舊靜靜站著。

他默默站在梧桐樹影裏,安安靜靜的凝視著窗子上,她的身影。他是多麼想看她一眼啊!可她終究還是不肯見他。

久久的凝視過後,他如往常一般,轉身走了。離開了長樂宮。

曾幾何時,他在月下的身影是那樣豐姿偉岸。如今,他卻已是步履蹣跚,老態龍鍾了。他是多麼想再看她一眼啊,可到頭來,他始終唯有顧影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