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這邊笑著拉起黛玉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道,“這天下竟有這麼標致的人兒,我今個還真是頭一次見。妹妹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是老祖宗的外孫女,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隻可憐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麼姑媽偏就去世了!”
一次兩次被人提起死去的母親,黛玉臉上便有些不愉,環顧四周,就連丫鬟婆子都是穿紅戴綠,哪有半點她們嘴上說的那般記掛賈敏。雖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是自己這還沒出孝,不說太過苛刻的要求,哪怕是有那麼一點重視自己的母親,都不該穿的這般花哨。
黛玉如今跟著李莫愁學了武,又有了夢裏那一番經曆,這洞察力和觀察力都不止止是一個小姑娘的眼界。這剛進賈府就接二連三的心裏不痛快,真是恨不得趕緊回揚州去。
心裏不痛快,便對王熙鳳接下來的問話有些敷衍了事。王熙鳳倒是體貼的把黛玉牽著送回賈母身邊道,“妹妹這旅途勞累,也是我考慮不周,快快隨老祖宗坐著休息休息。”
王夫人手裏攥著佛珠,抬頭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黛玉,心中有些不喜。想著這小姑子怎麼這般教育孩子,到別人家做客,不說高高興興的,反而還板著一張臉,真是沒規矩。
黛玉不願意多說話,眾人便把話題複又扯開,王熙鳳著人安排了黛玉帶來的人,便笑著對王夫人道,“昨日太太說的那緞子,我著人找過了,並不曾見過。想必是太太記錯了。”
“有沒有可有什麼要緊的,你合該隨手拿幾緞給你妹妹裁幾身換洗的衣裳。”王夫人道,說完又想起什麼事來,便又道,“月錢可有放完?你林妹妹的月錢從這月開始,你可要記得。”
王熙鳳說了什麼,黛玉已經沒興趣了,她此刻厭煩極了,哪有當著客人的麵說什麼月錢,試問你去別人家小住,來人上來就說一句家中客人的租金這月可收齊了,你會有什麼反應?黛玉此刻就是這樣的心情,她覺得雖然自己沒打算白吃白喝,但是這委婉的通過月錢來表達的意思,深深的讓黛玉覺得惡心。
“外祖母,玉兒這來還沒拜見大舅舅和二舅舅呢。”林黛玉岔開王夫人和王熙鳳的談話笑著對賈母說道。這當口碰巧是茶果剛剛撤下,賈母一思黛玉的提議也對,便招收對身邊的婆子道,“領著玉兒去見過大老爺和二老爺。”
邢夫人恰巧也煩膩了這兩個人的談話,便忙起身道,“我帶了外甥女過去,倒也便(biàn)宜。”
賈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罷,不必過來了。”
邢夫人答頭了一聲“是”字,遂帶了黛玉與王夫人作辭,大家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門,早有眾小廝們拉過一輛翠幄(wo)青綢車,邢夫人攜了黛玉,坐在上麵,眾婆子們放下車簾,方命小廝們抬起,拉至寬處,方駕上馴騾,亦出了西角門,往東越過榮府正門,便入一黑油大門中,至儀門前方下來。
黛玉見車已停但是邢夫人還沒有下車的意思,便知道又是有什麼規矩,所以也不出聲言語。果然,隻等外麵眾小廝退出,婆子們才打起車簾。
邢夫人微微一笑,道,“玉兒隨大舅母來。”
黛玉點了點頭,跟在邢夫人身後下了車,隨後邢夫人便攙著黛玉的手,帶著她進入院中。
黛玉觀其房屋院宇,卻發現這裏是從榮國府府中花園隔斷過來的。走進三層儀門,看見正房廂廡(wu)遊廊,風格皆傾向於小巧別致,不像方才那邊軒峻壯麗;再加上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一時間黛玉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這大舅母這邊是長房,怎地住在這裏?
心中雖疑惑萬千,但是初來乍到黛玉也不打算說什麼。跟在邢夫人身後進入正室,便又許多盛妝麗服的姬妾丫鬟迎了上來。黛玉一個不妨,還被嚇了一跳,邢夫人忙揮手讓人散開,領著黛玉坐下,這邊便忙命人道外書房去請賈赦。
黛玉做了好一會,那邊才有人回來回話說:“老爺說了:‘連日身上不好,見了姑娘彼此倒傷心,暫且不忍相見。勸姑娘不要傷心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裏一樣。姊妹們雖拙,大家一處伴著,亦可以解些煩悶。或有委屈之處,隻管說得,不要外道才是。’”
黛玉此刻接二連三的被賈府的人刷了三觀,這不是憐她母親過逝無人教養這才派人把自己從千裏之外接了過來嗎?可是她來了之後呢?要麼抱著她哭,要麼拐著彎的提醒她是客人,更有甚者如王熙鳳和王夫人,變著相提醒她要把自己定位搞明白了,這到了大房這邊更是誇張,還說什麼怕見了彼此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