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葛的心像是突然被人抓了一下,驟然緊縮。他雙臂無力下、垂,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勞煩,告訴我他現在在哪?”

幾個人見鎮長如此這般,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我們本是要出城去襲擊郭君的,誰知半路遇到前來突襲的劉連長,得知郭君也已經進了鎮子,我們跟著一起滅了全鎮的鬼子,武隊長打死了霓虹軍官,那郭君的排長卻突然向他開了一槍,武隊長他……他的頭上都是血,好像被打死了,巴魯軍的衛生員直接就把人抬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鎮長,您別著急,我們立即進城去打探消息。”

朱葛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隻蒼蠅在他腦子裏盤旋,他已經聽不進去更多了,唯獨“好像被打死了”這幾個字,字字砸在了他的心口。

他突然覺得胸口發悶,繼而一股甜腥由喉嚨進、入口中,一口鮮血就這麼噴了出來。

“鎮長!”

幾個人衝上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朱葛,將他攙扶回房。

這屋子裏到處都是土匪頭子的氣息,朱葛望著淩亂的床,見到武功翹著二郎腿,側肘支著頭躺在那,滿臉戲謔叫他一句教書的。

朱葛快步走過去,床上的人卻突然消失不見了。

“各位先去休息,一個時辰後,跟我下山。”

幾個人不放心的出去了。

功兒!朱葛在心中一遍一遍呼喚著武功,眼中茫然無神,他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被他的氣息包圍著,眼角一滴清淚滑了下來。

他命那麼硬,肯定是死不了,也許隻是受了傷被送去治療了。朱葛一次次安慰自己,心中漸漸平靜下來,他從床頭拿出武功送給他的手槍,又進、入地下密室,用布包裹了些金銀細軟,一切準備妥當,朱葛將保安隊的人聚起來,讓他們守好山寨,他決定一個人都不帶。

“鎮長,您一個人下山我們不放心。”

“你們離開這裏,我更不放心,在這保護好鎮民,沒事兒先不要下山,過幾日,我會趕回來。”

幾個人還想說什麼,被武功抬手製止,他披著米白色的大鬥篷,帽子遮住了半張臉,眾人一直送到路口,眼看著他們的鎮長挺直的背影消失在下山路上。

“傳言是真的吧?鎮長和武隊長是那種關係?”

“胡說八道些什麼,武隊長為鎮子做了這麼多,如今生死不明,鎮長當然著急!”

幾個人各懷心思回了山寨。

朱葛進、入鎮子,看到戰場已被打掃,保安隊大院裏,一堆焦黑的屍體正燃燒著,他在裏麵隱約看到了霓虹人的帽徽和靴子。

他不在這裏。朱葛確定。所有巴魯軍和郭君的屍體都不在這兒。武功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被扔進霓虹人的屍堆裏。

他徑直去了學校,那是武功受傷的地方,他心中抱著一絲希望。

操場上是數不盡的子彈殼,還有被炸出來的大坑,教室玻璃盡數粉碎,整個學校算是被毀了。

他的辦公室門開著,朱葛慢慢走過去,看到門楣上血跡斑斑。

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朱葛抬起黑麵布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物件,安靜的躺在地上,沾滿了血跡。

教書先生渾身顫抖著蹲嚇、身,哆嗦著手,撿起了地上的鋼筆。

這是他們的鋼筆,他送給他,他永遠貼身帶著的那支。

“你竟然丟了我的鋼筆……”朱葛摸索著光滑的筆身,那上麵的血跡似乎在向他訴說這場戰爭的殘酷。

半日後,朱葛出現在烏雞縣城門口,似乎是在戒嚴,不許進出,城門口冷冷清清,隻有幾名戰士持槍而立。

“老鄉,做什麼的?”一個小戰士上前詢問。

“在下烏雞鎮鎮長,有事來找劉連長。”

一聽朱葛這麼說,幾個人都謹慎起來。

“昨夜我們才去的烏雞鎮,那裏一個人都沒有,你是從哪冒出來的?”

槍口已經架在了朱葛麵前。

“若是不信我,各位各可以去通報一聲,就說烏雞鎮朱葛前來拜訪。”朱葛摘下鬥篷上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的麵相。

“朱葛?朱先生?”不遠處的一個戰士走過來打招呼,“我原來是高連長隊伍裏的,見過您。”

於是朱葛被順利帶到了劉大山他們駐紮的院子裏,還是那個地方,還是穿著灰色軍裝的巴魯軍,但是出來迎接的卻不是高毅而是劉大山了。

朱葛的眼睛一直朝著掛有紅十字旗的房間看過去,劉大山快步走過來拉住了他的手,緊緊握住。

“先生可好!”他的態度是誠懇的,但是朱葛卻從他的眼神裏察覺出一絲憐憫與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