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一進城,立即停止了奏樂,行進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最終停在了一條狹長的胡同外麵。
此處已經遠離城中心,周圍路過的人並不是很多。
胡同窄小幽深,轎子和馬車根本進不去。
朱葛下馬,與從後麵走出來,喬裝成車夫的劉大山碰頭兒。
“上次李譽就是從這條胡同帶咱們繞過敵人,到達碼頭的。”朱葛肯定的說,“進去找一戶人家,給些好處,先安頓下來,天黑了再行動。”
劉大山也認出了此處,遂點頭表示了認可。
胡同年久,牆壁上生了不少青苔,不知誰栽種的爬山虎,蔓延了整個胡同。
朱葛牽著馬朝前走,在胡同中間位置,終於看到了一條岔路口,往右延伸進去,裏麵似乎是有人家的。
他朝身後跟著的劉大山和沈旺點了點頭,徑直走了過去。
小胡同走到了盡頭,隻出現一個老舊青石門庭,木門緊閉,從上麵貼著的門神畫來看,是有人居住的。
朱葛抬手,扣動了門環。
“有人嗎?”
裏麵沒有回應,朱葛輕輕一推,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院子裏還算整潔,幾個菜畦裏長著青青綠綠的蔬菜,晾衣繩上,幾件女人的衣服和一個小娃娃的肚兜似乎是被曬了許久,已經有些發白了。
房門也是半開的。
朱葛有些意外,看起來,這裏的主人似乎是近幾天才離開的,而且必定是十分匆忙。
但是才走到房門口,朱葛便知道事情遠非他所理解的那樣。
屋子裏傳來一股腐臭味道,並且似乎有輕微的響動。
他立即警覺起來,招呼身後一直跟著的人上前來。
“怎麼了先生?”沈旺跑過來問道。
說話間,他也聞到了那個味道,對他來說,這味道再熟悉不過,死人的腐爛味兒。
“先生後退幾步,我進去看看。”他估計朱葛的承受能力,還經不住即將看到的場景。
沈旺將朱葛往後推了推,自己則用手臂遮住口鼻,走進屋裏。
朱葛站在門外往裏望,裏麵簡陋不已,隻有一個灶台,屋裏因為常年做飯煙熏火燎,黑黢黢不太明朗。
他決定跟進去看看。
才一跨入屋內,濃烈的腥臭味兒撲麵而來,他即可用身上綁著的錦緞大紅花遮住了鼻子。
掀起門簾,走進臥房,見沈旺正愣愣站在門口,眼睛看著前麵的什麼。
順著他的目光,朱葛抬頭看過去。
下一刻,他轉頭蹲在地上,大吐特吐。
那屋裏土炕上,是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身上血跡斑斑,頭懸在炕沿邊兒,眼神空洞,有驅蟲從眼眶裏爬出來。
她的手臂裏,環著一個巴掌大的小娃娃,身上更是驅蟲遍布,臉上甚至已經被蠶食的露出了骨頭。
幾隻老鼠,正趴伏在他們周圍,瘋狂的啃食著,不時發出吱吱聲。
朱葛不忍再看,踉蹌著跑了出去。
外麵的人等了半天,見朱葛先生臉色蒼白出來,知道裏麵情況不好,立即衝進去。
半晌後,劉大山命人將屍體用席子裹著卷了出來。
“找個地方埋了吧。”他吩咐。
朱葛已經不敢再靠近屋子半步了。
“像是生孩子受了病,家裏又沒別人照顧,死了幾天了,”劉大山遞給朱葛一個軍用水壺,“這年月,在日偽區的人,活著倒不如死了少受罪。”
朱葛仰頭喝下冰涼的水,心中那股難受似乎好了些。
“就這兒吧,定是沒人會來的。”
哪怕當時有一個人路過這裏,聽到那個女人的慘叫和孩子的啼哭,也會搭把手救一救的吧?
於是眾人將花轎裏,馬車中隱藏的武器搬運到院子裏。
朱葛與隊伍中一個身材差不多的戰士換了衣服,那戰士騎上棗紅馬,帶著十幾個人,抬著花轎趕著馬車,繼續朝前走,他們的目的地,將是上次稍作停留過的山泉鎮鎮長家。
朱葛坐在門口台階上,始終不願再進去。
“我讓人去碼頭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劉大山以為朱葛是在擔心武功。
“上次一戰,不是俘虜了鬼子,搶回了碼頭嗎?怎麼這碼頭又成了鬼子的地方?”朱葛問劉大山。
劉大山一臉惋惜之色。
“這泉城被鬼子占領許久,日偽橫行,勢力深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拔得掉的,上次的目的是藥品,加上我方兵力不足,鬼子沒幾天就反撲了,”劉大山歎息道,“烏雞縣和隆縣距離泉城太近,我也是整日坐立難安,生怕小鬼子來個突襲啥的,那些傷員轉移都是問題。”
朱葛心弦一繃,看來,這泉城是必定要收複的,否則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