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酒味甘醇清甜,後勁卻大,當我發覺,頭已經暈暈的,然眾人把酒言歡,興致正高,久病的父親也難得的與人歡聲笑語,朗聲高談。再轉眼,淑妃與三皇子相視一笑,皇後悄悄的彎起嘴角,眼光在碩大的夜明珠的照耀下盈盈生光,一旁皇上與李承德歡聲交談,毫無察覺。
我忽然想起今早在湖畔聽到的對話,心中悚然一驚,加上涼風拂過,酒已清醒大半,再轉頭瞧坐在父親身旁的慕容殷,隻見他一人靜靜的喝著酒,酒杯近嘴之處,涼薄的唇慢慢勾起,漸漸展露出一個冰冷陰險的笑容,仿佛對什麼事情已經誌在必得般的自信。
忽然亭外笛聲四起,輕舟在薄紗的籠罩下在連綿不絕的荷葉中飛駛,笛聲急急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亭中眾人先是一愣,繼而在皇上一聲叫好之後爭相鼓掌高呼,笛聲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由疾風暴雨之勢漸漸歸於平緩,轉而輕柔,小舟也隨著笛聲緩緩降速。碧綠的荷葉襯托著小舟上粉紅的紗簾,飛速的移動已經令人眼花繚亂,還有紛亂疾駛的笛音擾人心神,待眾人定睛細看,每條小舟的船頭船尾不知何時分別站了一位身著粉紅舞裙的舞女。
舞女隨著笛音翩翩起舞,姿態優美,舞姿一致,小舟在無人撐蒿的情境下呈聚攏之勢緩緩駛近夕望亭,原來有人身著黑衣,潛在水底推著小舟前行,吹笛之人藏在船篷之中,如此精妙的設計,不免讓人心中暗讚。
笛聲悠揚,舞女個個用麵紗遮臉,透著神秘莫測的美,看得人心神蕩漾,沉醉其中。轉過頭,卻見慕容殷、姬夫人紛紛變色,皇後、淑妃忽然收斂了笑容,臉色極為難看,三皇子見此情景不禁也皺緊了那雙英氣逼人的劍眉,再瞧李承德,他正看著我,見我瞧他,對我咧嘴一笑,笑得極為促狹。
“好!”“精彩!太精彩了!”“這是誰想出的點子,實在太精彩了!”“往年可沒有這番精彩的表演啊!”
笛音緩緩結尾,舞女行禮而退,眾人還意猶未盡,紛紛稱讚隻餘不免高聲追問,“這是誰想出來的點子?”
皇上拍著手哈哈大笑,亮著嗓子道:“對,這是誰想出來的點子,站出來,朕重重有賞!”
皇上發聲,席上眾人漸漸安靜下來,各自左顧右盼,無人支聲。坐在我身前的姬夫人臉色慘白,端著酒杯欲要喝酒,渾身卻顫抖不已,酒杯裏的清酒激烈晃蕩,灑出不少在她墨綠的裙身之上,她卻渾然不覺,隻雙眼發直的盯著眼前一盤深紫色的晶瑩欲滴的葡萄。終於,在眾人正好奇是誰連皇上賞賜都不現身之時,她已支撐不住,哐當一聲酒杯自手上應聲而落。
這一切其實隻發生在短瞬間,酒杯擲地有聲,迅速吸引了大家的視線,不知是誰大呼一聲:“對了,我記得宴會節目一事是交由殷將軍負責的!”
立刻就有人拍手附和,“對對對!我也記得是由殷將軍一手操辦的。”
皇上笑意盈盈的轉眸凝視慕容殷,半含責怪之意的道:“哦?殷將軍操辦的如此之好,怎麼不吭聲呢?”
慕容殷緊張勉強的笑著,坐在位上向皇上拱手道:“哦,稟皇上,微臣覺得…微臣覺得這是微臣的份內之事,實在不必太過聲張。”
“哦?是嗎?”皇上仍舊笑著,隻是這笑容似寒冬臘月的冰湖,直浸得人膚骨冰涼,“可是聽說今日這節目原本不是這樣的,好像有人篡改了吧?”
許多人不明所以,在席下交頭接耳起來。
慕容朗大驚失色,連忙行至席間雙膝跪於地,抱拳認真的道:“這的確非微臣原本設計的曲目,微臣不知被人篡改之事,還請皇上恕罪!”
“哦?你不知道?”皇上仍舊笑著,雙目直逼向他。李承德一副閑閑的看戲的神情,皇後、淑妃雖久經變故,現下仍控製不住自己心虛或緊張的神情,三皇子擰眉瞧著這一幕,目光凜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底下官員有些似乎也緊張不已,仔細瞧了瞧,都是平日哥哥說的在朝堂上無所作為,或是和李承德作對的人。
慕容殷端正跪於地,肯定的道:“是,微臣的確不知!”
皇上忽而變了臉,拍桌大喝一聲:“可是朕知道!”
眾人被皇上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得噤若寒蟬,動也不敢動,連小孩子都被嚇得躲進母親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