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3)

路途上的章洛揚,很少會想到章府。便是有那等閑情,也無精力。倒是沈雲蕎偶爾會提一兩句,算計著章蘭婷出嫁之日。

一想到那種情形,沈雲蕎就很快意。

九月初,行至雪山埡口,地勢高且險峻。

這地帶給人的隻有靜寂、寒冷,讓人偶爾生疑,不明白它因何泰然自若地存在於天地間,與別處完全是兩個世界、兩種氛圍。

人力不可能戰勝改變它,隻能前行,盡快經過、離開。而那過程是讓人煎熬的,對突變的天氣的不適應,對濕滑難行的山路的不習慣,讓人時時生出沮喪無力之感。

幸虧隻有一整日的路途,不然,會將人熬垮。

俞仲堯調整了一下順序,他與章洛揚、阿行走在前麵,連翹、落翹和孟灩堂走在中間,沈雲蕎等人走在最後。這樣的話,可以相互遷就相互督促著前行,不至於有人不聲不響地落在最後卻不被發覺。

孟灩堂對這樣的安排還是很滿意的。經過這段日子的觀察,他知道,自己和連翹、落翹算是腳力最差的,走在中間最妥當,前麵的人不會丟掉他們,後麵的人可以及時照應。

這樣的地帶,也有人進出——住的近的一些居民會到深山、森林之中采摘藥草、打獵。隻是期限很短,全年也隻有三兩個月,其餘都是冰凍期,不能涉足。

由此明白,俞仲堯為何慢悠悠的走水路,還在賀園休整了幾日,分明是掐算著時間趕路的。

孟灩堂留心打量過路遇的兩個人,見都是尋常百姓,背著沉重的貨架。他有了點兒信心。百姓可以做到的,他也沒問題。

這一段路,他與章洛揚的距離相對於來講最短,一抬眼便能望見她纖細的身形。

她換了短褐,腳上一雙及膝的玄色靴子,踏過積雪融化後路麵的泥濘,步調堅定,不疾不徐。

她自己背著行李,俞仲堯和阿行說了要幫她,她也不肯。不肯別人因為自己增加一點兒負擔。

後來是俞仲堯輕而易舉地把她的行李奪到手裏,親自拿著,幫她減輕這份負擔。

孟灩堂看著,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她能輕鬆一點兒自然是好,但是眼睜睜看著俞仲堯這樣照顧她,又酸楚得厲害。

上午,他還不覺得怎樣,到了下午,越走越慢——天氣陰沉的厲害,寒風似刀子一般割著人的臉、淩遲著人的意誌。最難受的是雙腳。靴子被地上的泥濘、雪水浸透,雙腳先是像浸到了冰窖之中,後來慢慢麻木,遲緩前行的時候已無知覺,全憑著意識。

隻能承受,這是早已被告知的情形。感覺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便喝一口烈酒,溫暖身體,麻木心魂。

往山下行走的時候,一些路段要涉水而過,失去感覺的部位便從雙腳延伸到了膝蓋以下。好在山下的翠綠山林已經遙遙可見,為人燃起一線希望。

暮光降臨之前,阿行刻意落後一段,照應著孟灩堂和連翹、落翹。

俞仲堯和章洛揚趟過最後一段積水的路段,找了個避風之處,打量著周遭景致。

看向回程,便是蒼茫雪山、霧氣彌漫,望向前路,便是蒼鬆翠柏、清溪如畫。

章洛揚從沒見過近在眼前的情形迥異的景色,並且,是那樣引人。

“好美。”她低聲歎息。

俞仲堯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章洛揚也取出隨身攜帶的酒壺,打開蓋子,和他手裏的酒壺碰了碰,喝了一大口。一整天下來,她習慣了烈酒入喉的感覺,並且由衷地承認酒在有些時候的確是好東西。沒有酒,這一日不知要多難捱。

今日的歇腳處,是在森林外圍。

抵達時天色已然全黑,一座座帳篷的輪廓隱約可見,還有幾個人沉默地準備食物、燃起篝火。

看到這樣的情形,章洛揚整個人都鬆懈下來,被克製在骨子裏的疲憊也完全顯露出來。她真的慶幸甚至感激俞仲堯做了充分的準備,不然不知要辛苦到什麼地步。

她聽從俞仲堯的安排,第一件事便是進帳篷換下衣服鞋襪,送到篝火旁,讓人幫忙烤幹。到了這時候,要想日日穿戴的幹幹淨淨是不可能的,靴子尤其要幾雙輪換著穿。

連翹拖著滿身疲憊來問有沒有需要做的。章洛揚忙擺手,“聽說熬了薑湯,燒了兩大鍋熱水,你快去喝一碗薑湯,再用熱水洗腳——記得要讓腳有知覺之後再洗,不然很麻煩的。”

“奴婢曉得。”連翹滿眼感激,知道這時候不是逞強的時候,依言而去。

章洛揚說得了別人,自己卻懶得這樣做——實在是太累了。她想,就當還沒到這兒,就當隻是中途歇息呢,緩一會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