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雯睜開眼睛,望著房頂的房梁,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緩了一會兒,才回想起自己是在鄉下老家的宅子。

清明節小長假,胡曉雯本來歡歡喜喜的拎著行禮回家,卻被母親因為相親的事情念叨個不停。這讓胡曉雯吃不消之下,頂替了大哥胡曉雷的差事,跑回鄉下老家給去年過世的姥姥燒紙。

母親自然知道她是借機躲避。然而胡曉雯畢竟是個姑娘家。如果以後出嫁外地,說不定就沒有機會再回鄉下老家去給老人掃墓。這樣的機會是用一次少一次,母親隻好塞給胡曉雯幾百塊錢,叮囑了一番,送她上了長途汽車。

胡曉雯在床上翻來覆去,假期難得,原本還想著賴床一會兒。可是身下的床鋪被褥自然是沒有自家的舒服,無奈之下胡曉雯隻能一個骨碌爬起身,起床洗漱。

“曉雯,起了啊?”

胡曉雯正蹲在屋簷下洗臉,一個聲音從大門外響起。

幸虧沒賴床到底,要不然要被人堵在被窩裏了!心裏慶幸著,胡曉雯來不及回屋裏翻找毛巾擦臉,頂著濕漉漉的臉龐就去打開院裏的大門。

門外站著的是挎著一個籃子的表舅媽。胡曉雯抹把臉:“表舅媽,快屋裏來。”

表舅媽笑了笑說:“不啦,一會兒還要下地,我就不進去坐了。中午記得一定去我家吃飯啊。”她嘴裏說著,把手中的籃子往前一遞:“這是早上剛做的,快趁熱吃了。”

胡曉雯有點尷尬的接過籃子:“謝謝表舅媽,中午一定過去。”

她母親來時怕老家宅子裏冷鍋冷灶胡曉雯吃不上飯,特意叫她去表舅家裏邊吃,也給表舅媽打了電話,拜托了她照應。估計是因為胡曉雯賴床了一會兒,表舅媽等不到她過去吃飯,親自給送了過來。

表舅媽沒多說什麼,似乎是真的挺忙碌,打了招呼轉身沿著門外的小路走了。

胡曉雯趁熱吃了簡單的早餐,拿上掃墓用品,直奔姥姥的墓地。

胡曉雯母親老家地處偏遠山區,這裏的交通不便,村落好像與世隔絕一樣,雖然落後卻安然寧靜。

胡曉雯母親周青很是孝順,逢年過節隻要有時間就帶著孩子們回來看望胡曉雯姥姥。胡曉雯也跟著幾次去給姥爺上過墳,自然認得道路。

從村子邊緣走過,又在莊稼地裏跋涉了一番,最後爬了二十多分鍾的山坡,才算是到了地方。

這個地方視野開闊,胡曉雯不懂什麼風水,卻也覺得地方不錯。

她按照記憶裏掃墓的流程,給姥爺姥姥擺上祭品,把帶來的元寶冥幣放進墓碑前的水泥池子裏慢慢的燒。

盡管四周沒有人,胡曉雯也不好意思學姥姥曾經那樣一邊燒一邊的跟姥爺念叨,隻好心裏默默的對兩位老人說說家裏邊的人的現狀。

姥姥是去年上山撿柴火的時候,一腳踏空摔下來沒的。當時胡曉雯哭了一陣,還是大哥安慰她至少老人去的沒什麼痛苦,她才不那麼難受了。

胡曉雯姥姥是一個挺普通的農村婦女,不過她這一生過得並不是很順遂。

年輕的時候喪夫,中年的時候喪子,老了之後好不容易生活條件好了,又不願意去拖累出嫁的女兒。隻自己一個人生活在老宅子當中,養養雞、種種田。

胡曉雯的親舅舅沒結婚就去了,老太太也是倔強,獨自一個人也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

周青也是看老太太身體硬朗,這才放心她留在老家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卻沒想到這老太太都七十多歲的人了,還硬是自己要上山去撿柴火,結果卻發生了這樣不幸的意外。

胡曉雯拜祭完,收拾了祭品,用石板把燒冥幣的池子蓋住,拔了拔墳墓周圍的荒草,這才下山回村裏去。

這個時候時間還早,想來表舅媽還在地裏忙碌,胡曉雯想了想,幹脆沿著岔路口繼續往上走。

周青娘家所在的村子名叫桃溪村,在這個地區幾十年前還算是一個人口眾多的大村。隨著時代發展,村子裏年輕一代長大,緊張的耕地沒有辦法滿足這些壯勞力的生存需求。於是年輕人紛紛走出去安家落戶,使得這個村子寂寞了很多。

還沒有開始道路改造,全村人外出都是通過貫穿全村的一條溪流。那個時候溪水兩邊的宅基地是最吃香搶手,整個村子也是圍繞著溪邊的碼頭來建設的。

周家的老宅子就坐落在最繁華的村北,雖然位置比較高,但是在那個時代能在繁華的村北搶上一塊宅基地,周老爺子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嫉妒恨。

然而等到縣裏的水泥路修到了桃溪村村南,村北卻成了距離道路最遠的地方。

修了路,村裏的人外出打工賺了錢,為了出行方便,再蓋新房子就越來越靠近公路。村裏的住宅逐漸的向著南邊蔓延,整個村子從空中俯瞰,成了一個長條狀。

而有條件的人家,也逐漸從山坡上的老宅子裏,搬到平地上的新家裏。

周家的老宅子就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周圍越來越荒涼。鄰居們不是搬到山腳下,就是直接把老人接到城市去,徒留下了一座座空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