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渡的手指驟然收緊。
“說什麼屍身啊,我不過是把那孩子給他的母親送去了。他半人半蛇之體,哪有那麼容易死去。即便是真的有事咱們也救不了,交還母親倒或許還有希望。王爺如此恐懼他他,卻也總念著夫妻的情誼沒有趕盡殺絕,那白氏該是感恩戴德才對。”蘭若回頭望著廬陵王,“你說是不是啊,王爺。”
廬陵王連連點頭:“蘭若說得是。”
法渡扭頭便走,那孩子不過是被調包的人類嬰兒,若是查探沒氣多半就是真的已經夭折了,雖然這孩子並不是白靈親生,但孩子終究是死在廬陵王手上,若孩子沒有調包,此刻的下場便是一模一樣,此舉已將夫妻之間最後的恩情撕成了碎片,若是蘭若再對白靈說些什麼挑撥離間的話,後果或許不堪設想。
法渡才剛剛邁出大門,隻聽見一陣崩塌聲從外麵滾雷一樣推過來,瞬間山搖地動,屋瓦嘩啦啦的朝下滑,人在地上連站都站不穩,就像整個世界都在塌陷。
一道虯曲盤繞的白光從地牢方向直飛出來,一片濃濃的灰塵順著風向遠遠的散開,在逐漸下沉的日頭下麵鋪成一片詭異的灰翳。
白光升到了天頂,轉瞬之間頭頂的雲彩便層層凝聚起來,如同厚厚的棉花黑沉沉的壓下來,轉瞬之間風急雨驟,大雨如同用盆傾倒一般直灌下來。
“天呐!那白氏來了!她要來殺我了!”廬陵王看清楚在雲彩裏盤虯飛騰的白影,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一頭紮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團團捂住。
遭受欺騙的憤怒,夫妻反目的痛楚,恩斷義絕的絕望,一切的情感都在隨著這無邊的大雨拚命傾瀉,彙集成洶湧的洪流。
法渡感到一陣無力。
無論他用什麼方式去幹預曆史,無論他做了多少努力多少謀劃,無論他在乎或是不在乎,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軌道前行,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師父……師父?”蘭若從身後把手伸過來團團抱住他,呼吸的氣息落在他的後背,“你現在後悔了麼?”
“廬陵王此人甚至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白靈與你無冤無仇,那孩子更是無辜。”法渡歎了口氣,“你做這麼多,就是為了讓我後悔?”
蘭若低聲的笑著:“對。”
“蘭若,喜歡一個人並不是索取,而是付出。你不懂我所求卻又機關算盡的要我回應,如何能得償所願?”法渡淡淡一笑“我是後悔了,但我不悔我選擇了小白,反倒是後悔那時候救了你。”
蘭若的身體一僵,雙手跟著顫抖起來:“你說什麼?”
“我的師父說過,萬物有靈,生死皆命。”法渡答道,“死在戰亂當中本該是你的命,我卻因為一時不忍救了你,我幹預了你的命運,同時也注定了往後會發生的所有變故。算了,我不怪你,我們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從此天涯陌路,不要再相見了。”
蘭若猛的甩開他,臉上早已經是淚流滿麵,嘴角卻還透著一線慘烈的笑意:“你以為這樣就能把一切抵銷嗎?恨可以放下,可那麼多年對你的感情,我要怎麼了斷?”
法渡皺著眉沒有回答,這世間的事本就如此,往往愛比恨更難寬恕。
看到法渡沒有回應,蘭若猛然轉到了他麵前,拽著他的手掌放在自己頸上:“是我做的,讓廬陵王看到幻象,勸說他再看一遍孩子,故意把孩子的屍身帶給白靈,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哈哈哈,想到現在白夜的表情,我真是太痛快了……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殺了我?你殺了我吧,現在就殺了我!反正我也活夠了,你殺……”
“行了。”法渡收回了手,“我不會殺你,也不想殺你。”
蘭若錯愕了一陣。
“若我殺你,你便是徹底解脫了。像如今這樣,你心中對我有愧,便更放不下。哀莫大於心死,才是對你最大的懲罰。”法渡轉身而去,“你若要自盡也是你自己的事,想要活下去亦與我無關。隻此而已,師徒緣盡,從此山水不相逢。”
蘭若大喊一聲:“師父,你要上哪兒去?”
法渡望著天空中飛旋的身影,忽而一笑:“你永遠也去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