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是做噩夢了嗎?”雪休也不理會覃飛的插科打諢,給法渡奉上了一杯不涼不熱的茶,“先喝口茶,壓壓驚。”
法渡皺著眉頭,他已經許久沒有過真正的睡眠,自然也不會有夢,他早已忘記了在繼承血緣之初,他自己也常會做那種類似於預言或是啟示之類的夢。今天的夢境來得十分突然和真實,就和寶殊所敘述的一樣,他看到自己被包圍在一團紅光當中,眼前小白的表情如此絕望,而他卻隻能任由自己一點點消失。
“師父,其實我還真挺好奇的。”覃飛探出一個腦袋,“你是神啊,什麼樣的夢能讓你害怕成這樣?”
法渡忽然攥緊了袖袋裏的血舍利。
他不怕自己走向那未知的歸處,隻是害怕看到小白露出那樣絕望的表情。
“覃飛,我夢到自己消失了。”
“消失是什麼意思?”覃飛愣了愣神,“莫非和那化人之法有關?”
法渡忽然站起來:“覃飛,你去把白靈和那孩子帶來。”
雪休覃飛二人齊齊問道:“大半夜的,這是要做什麼?”
“此時便是最後的機會,化人之法不能再拖延了。”法渡說道,“我不止看到了自己的消亡,也看到了這個王朝覆滅的時間。”
兩人齊齊被嚇了一跳。
覃飛搶著問道:“是什麼時候?”
法渡淡然道:“三天之後,傍晚。”
“三天之後?”兩人更是覺得難以置信,這夜如此平靜,和平常並沒有什麼區別,誰能想到偌大的一個王朝竟會在瞬息之間徹底傾覆!
“為什麼?這好端端的,怎麼會在短短三日之間便覆滅了?”
“我並不知道理由,隻知道那個時間而已。”法渡搖了搖頭,“那時天下大亂,很難再找到如今這樣的安寧之地來完成法術,白靈的身體也再經受不住顛沛流離,需得在那之前完成一切。”
雪休大半天沒回過神來:“可……可是……”
“你可還記得那山中皇陵的所在和開啟進入之法?”
雪休恍然大悟:“原來那皇陵就是為了這王朝傾覆之日籌備的?”
“如今已是一切清算之日,亦是你抉擇之時。你的過往我無心計較,隻憑你本心作答。”法渡答道,“事到如今,你還是否願意跟隨於我?”
雪休撓了撓腦袋:“師父,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王朝傾覆,昔日的安寧榮耀便不複存在。從今往後便要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墓穴當中直至終老,不能半途而廢更不可反悔離開,你的子孫後代亦要守著秘密永遠生活在塵世之外。”法渡說道,“你可做得到?”
雪休思索了片刻,忽然噗通一聲跪下:“若不是師父撿回雪休,我這條命早就沒了。這些年跟隨師父,師父對我亦有養育之恩。那次貿然造次,師父也沒和我計較……師父待雪休如此,雪休無以為報,離了師父,雪休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何處可以容身。雪休願跟隨師父左右,永世不悔。”
“好,你現在便開始籌備,待到一大早就開始安排寺中僧侶準備撤離,但一定要隱秘行事,不要張揚於外。”法渡吩咐道,“待到最後一天再去通知寶殊,切不可提前走漏風聲。”
雪休傻了眼:“那小皇帝三宮六院那麼多嬪妃,外帶太監宮女總管侍衛一大串,隻給他一天時間,哪裏來得及安頓?”
“宮裏人多眼雜,隻要有一點風聲,立刻就會鬧得朝野盡知,到時候便誰都無法保全。”法渡答道,“寶殊能帶走的注定隻是少數人,除了那些人之外,與這王朝更迭的進程已是無關緊要,理應可以保住性命。此事緊要拖延不得,你快去吧。覃飛你留下,我還有別的事情囑咐你。”
“你準備好了嗎?”雪休應命而去,法渡才又喚住覃飛,“開始之前,理應讓你知道其中的凶險。”
從發現修神宗的血緣是自蘭若開始之後他便意識到,身邊這些人的存在都不會是毫無意義的。雪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那一車車的典籍雪休全都記在心裏,那分明就是蝕骨宗的獨門絕技。
雪休縱然知道法渡在謀劃化人之法,卻並不知道這個方法真正的施行之法。法渡瞞著雪休,就是不願意然這個法子流傳下去。這也就是將來的成泉和陶家航都不知道這個法子的原因。
“我這條命本來就是老天勻出來的,也不知道它哪天一高興就給收走了,若能成功就當是賭贏了,縱然失敗……那時候我怕已經沒命了,哪還有工夫和你計較。”覃飛釋然一笑,“喊你一聲師父,便是把命給你了。你想做什麼,我都沒有異議。”
“很好,去吧。”法渡點點頭,“把白靈和那孩子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