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老頭想要從城牆上繞行到後方去看看卻發現戴雨農不知怎的卻是興致不高。
羋老頭與燕青和宋清阿眼神交涉之後,兩人心領神會慢慢悠悠自覺給這一老一少騰出位置。
修行就是開悟,無論力士還是練氣士都是如此。
不論是山巔下的小小精怪,還是山巔之上的大修士,在修行途中他們不斷做的並是給自己的人生不斷的做減法,減去那些執著的人,減去抽刀斷水水更流的煩勞,減去那些各種糾纏不斷的事。
例如如今穹廬天下那幾位萬歲高齡的真正的山巔修士,其實肩上抗著的事心頭掛念的人要比大多數修士都要少很多。
就如穹廬天下那位鎮守北天門的門將何子,最是閑來無事卻也是極少出去走動,不為別的,少見些少看些,心裏的念頭就會輕些。
羋老頭盤膝而坐,捋了捋胡子道:“趁現在年輕,見過的少,聽過的多,能多說些就多說些,莫要再過十年二十年倒是成應了那句可與人言不過二三了。”
戴雨農強提起精氣神,也席地而坐,把兜在懷裏的金身小人給捧了出來,這會它竟是已經睡著了。
羋老頭一臉和煦笑顏,接過金身小人左手手捧著當作搖籃,右手輕輕撫摸著金身小人的身子,肉眼可見在它體內又絲絲縷縷金色絲線若言若現。
睡意更濃的金身小人一臉舒坦。
戴雨農道:“倒也沒什麼,隻是先前一股子熱血沸騰這會冷靜下來,有點如夢如幻,感覺有些應接不暇。”
羋老頭微笑點頭道:“很不錯,能知道自己愁在哪,苦在哪就很好了。”他說著停下左手的動作,小心翼翼將左手往上抬了抬指了指金身小人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多時這小家夥也會忙起來,忙的暈頭轉向與你一般應接不暇。”
戴雨農咧嘴笑道指了指酣睡的金身小人問道:“這小家夥還有的什麼忙的?”
羋老頭笑道:“今晚上就帶著小家夥上青天麵見儒家陪祭聖人,不出意外寅時就可以帶著它先夜遊一趟飛升城了。等城隍廟落實之後,莫說老夫我,就連那兩位副城主都會兢兢業業教導,但願這小家夥早些成事,這樣我們這飛升城一正倆副城主就可以撒手不管享清福了。”
戴雨農微微一笑。
羋老頭探了探身子拍了拍他戴雨農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一萬個影子也疊不起一片指甲蓋的高度,抗不住任何斤兩的事。你之所以應接不暇除了你自身還未徹底習慣現在的身份外,更多是自己你需要不斷進步。”
戴雨農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羋老頭將金身小人重新遞給戴雨農後,也起身伸了伸懶腰。
這幾天算是把前些年沒說和懶得說的道理都說了個遍了,累的很。
羋老頭擺了擺手,示意就這樣散了。
回去的路上戴雨農雖然沒有剛才在城牆頭上那般死氣沉沉,但眉眼間還是隱隱約約透出些萎靡神態。
在城頭上宋清阿私下問過燕青戴雨農心境變化根源在那。
當時燕青一語中的道:“還不是詹拮城操之過急的原因,一開始渾身熱血,這會冷靜下來都是各種後怕。”
宋清阿卻並不是這麼認為,也沒和燕青相告自己的見解,當時隻是率先下了城頭在城門口靜靜等著戴雨農。
臨近村口的時候宋清阿突然扯住戴雨農的袖子,本來神遊的萬裏的戴雨農突然回過神,看著這時候的宋清阿突然神色溫和起來。
從開始叩門修行到現在涉及的大多都是山上修行之事,讓本就更應該顯成熟的穩健的戴雨農下意識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未經世事的少年郎了。
“其實沒什麼好怕的,你天賦不錯,在這釣台天下先不說羋老頭會照拂你,就說你村裏的幾位長輩放到穹廬天下都不是好惹的主。”
宋清阿又重複了一句:“真沒什麼好怕的。”
戴雨農眉宇間那股正在凝聚的陰霾這會就如春風過境一掃而空。
瞧見劉大慶這會不在村口,就順勢搬來長凳坐在了一旁柵欄邊上。
下過雨的夕陽比昨天更勝火紅,沒有屋簷遮擋視野自然更加開闊。
戴雨農雙手環抱著後腦勺身子往後仰了仰心情也放鬆了許多解釋道:“我不是害怕隻是有些擔心。”
相比坐在門檻上的懶散,坐在凳子上的宋清阿這會要正經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會坐的位置太過顯眼的緣故。
宋清阿正襟危坐,側過頭看著戴雨農一臉鄭重其事說道:“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擔心自己的做的不夠好,擔心長輩們失望,擔心辜負期望,種種擔心都不是害怕自己處境如何,而是擔心自己在長輩眼中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