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舞笑應了,回去耳房補眠。
西廂房裏,打著哈欠的妞妞開門出來,見得老嬤嬤等人站在門前,忍不住吐吐舌頭,小聲道,“哎呀,又睡過頭了。你們可別告訴姐姐啊!”
老嬤嬤幾個好笑,剛要應聲,卻聽門裏有人嗔怪道,“不知道誰昨晚還說,今早要起來練武,結果呢,犯錯還要大夥兒幫著隱瞞?是不是咱家的戒尺又被藏起來了?”
妞妞聞言,圓溜溜的大眼睛立時咕嚕嚕轉個不停,幾步上了台階,笑嘻嘻跑到那穿了水藍衣裙的女子身邊,討好道,“姐姐,人家昨晚練字練得太晚了,睡得少了今早才沒起來,姐姐不怪妞妞,我明日一定不食言。”
藍衣女子好氣又好笑的推了她離開自己身旁,嗔怒道,“這招你用過多少次了?不行,今日一定要罰,早飯後罰蹲馬步一個時辰。”
妞妞立時苦了臉,皺著小眉頭想要求情,最後瞧得姐姐的臉色,還是不敢,隻得應下。
一時,飯菜擺上,瑞雪問了句,“安伯呢,怎麼還沒請來?”
老嬤嬤應道,“誰知道那老頭子又起了什麼幺蛾子,今早要在自己屋裏吃。”
瑞雪好笑,瞄了語氣越來越熟稔的嬤嬤一眼,再沒多言。老嬤嬤半晌反應過來,臉色忍不住就紅了。低頭喝了半碗粥,就接過了琴心手裏的依然,攆她下去吃飯。
妞妞好奇要問什麼,被姐姐一個眼神止住了,撅了嘴巴,懊惱得咬著手裏的包子,盤算著一會兒找誰去玩,大壯和黑子是越來越像書呆子了,日日捧著書準備什麼考試,落下自己倒孤單了許多。
若是大美人還在就好了,她這般想著,看向姐姐望著桌上的幾碟小菜也在出神,不知是否也在想念離家的大美人,又或者是那個負心漢,她心裏微微一疼,趕緊嚷著,“姐,中午我要吃薺菜餡兒的餛飩,咱們一會兒去挖薺菜吧?”
瑞雪突然被妹妹吵鬧得驚醒過來,眼神略略有些茫然,若有所失的四顧一圈兒,才慢慢回神,笑著說道,“好啊,正好也帶著你兩個小外甥出去吹吹風。”
“春遊?”妞妞拍手歡喜笑道,“太好了,咱們一起去春遊!”
小丫鬟們年紀都不大,哪有不愛玩的,春日時光正好,正是出去透透氣,一掃冬日煩悶的時節,聽得主子有興致,甚至是一旁的老嬤嬤都笑開了臉。
彩雲笑道,“我這就去準備點心和毯子。”
老嬤嬤囑咐道,“還有小少爺和小小姐的玩物,還有推車裏要墊上小棉被…”
彩雲脆生生應了,就扯了小翠兒一起去幫忙。
瑞雪興致其實不高,但是卻不願抹殺眾人的歡喜,吃過飯,換了一身簡便些的衣裙,撤了頭上的一根金釵,打扮的幹淨利落,就和老嬤嬤兩人各推了一個冬日裏找尋木匠做好的嬰兒車,一起出了院子,身後跟隨了妞妞和大大小小的丫鬟四五個,這個抱了毯子,那個拎了食盒,端了托盤,興高采烈往村外自家的稻田邊走去。
村裏人有那出門遇到,都會站下打個招呼,瑞雪沒有任何怠慢之色,若是男子就點點頭,女子和長輩就笑眯眯說上幾句話,有孩子就分兩塊點心,打點的眾人都是喜笑顏開。
如此這般,好半晌才走出村口,路過那棵大柳樹下時,劍舞腳步微微頓了頓,晃似有所覺察一般剛要抬頭去瞧樹上,就聽前麵主子再喊,“劍舞,一會兒你可要監督妞妞蹲馬步,這丫頭越來越頑皮了。”
妞妞本來以為姐姐被她這般纏磨,忘記早晨的言語了,聽得這話立時希望破滅,哀嚎一聲,“姐姐,好不容易出來春遊,改在晚上再受罰好不好?”
“不行,大家都在玩耍,你卻要受罰,這樣才能讓你印象深刻,否則,你才不會長記性呢。”瑞雪難得的堅持,停下腳步,伸手替車裏踢動小腿咿呀有聲的兒子蓋了蓋了薄被,這才繼續前行。
春風吹過眾人身旁,帶來那女子身上的桂花香,兩個孩子身上的奶香,以及不斷灑落四周的撒嬌、嗔怪、笑語,慢慢送到那樹上,仿似已經站成雕塑的男子,牢牢盯著那走遠的人群,目光裏的溫柔思念,仿似要變成一束世上最溫暖的光,投在那母子三人身上,緊緊擁他們入懷,永世不會放開…
足足過好半晌,直到眾人身影走遠,再也看不清,他才慢慢低頭,揉揉酸澀濕潤的眼睛,拍拍被露水濕透的衣衫,猛然跳下,縱身遠去…
趙家宅院裏,安伯慢慢踱出房間,向那人遠去之處望了望,歎氣出聲,“罷了,有了這教訓,怕是這臭小子以後該長記性了,我這老骨頭,就多勞動勞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