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低估了一個亡命徒的凶殘程度,不是所有的人遇事都能保持冷靜,不是所有的人遇到挫折都能重振旗鼓。他知道羅爾克很恨他,卻沒想到羅爾克竟然就這樣失去了理智,竟然就這樣鋌而走險,竟然就在這裏搞自殺式襲擊。
衝擊波震裂了地板,炸碎了外牆,燃燒了視線內的一切,呼嘯的風聲由室內流向真空的宇宙,玻璃碎片四下飛濺,被波及毀壞的密封倉一台台跌出觀景平台。
一個人影猛然撲過來,將他撞開,死死地擋在他身前。
他被撞擊帶來的力道向後方衝去,他聽不到聲音,無論是爆炸的轟鳴,觀景平台的崩塌,還是人群驚恐的尖叫仿佛都成了一部默劇,遠遠地從他的世界抽離。
四周變得一片黑暗,不再有觀景台上的燈光璀璨,輝煌繁華,隻有宇宙空間幽深嗜人的底色。來自星球與極光、明燈與火焰的各種流光在他眼前滑過,他的眼中隻有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睛。
兜帽自頭頂滑落,滿頭流水般銀亮的發絲飛散在空中。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扣住在機雷炸開前奮不顧身替自己擋下攻擊的人。手中一片漉濕,寐驍的身後,一道道血線在失重中漂浮起來,然後又凝結成一滴一滴血紅的露珠。
冷,很冷,從心底驟起的冷。
全身的溫度在向空無一物的黑暗空間裏流失。
手中也感覺不到應有的溫度。
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台被炸開了一半的密封倉從他身旁漂過,原本在那裏麵的遊人被甩了出去,正在無處著力的真空裏掙紮。
封盈愷手疾眼快,抬手取出凝固光發射器,將綠色的光繩纏在密封倉邊緣的扶手上,借著這個力道,他抱著寐驍遊進倉中。
密封倉已經嚴重損壞,根本不能再提供維生條件,但是那上麵配備有應對緊急情況的救生工具和簡易的宇航服。他一手拉住寐驍,用凝固光繩將他們二個和密封倉纏在一起,免得因為任何一點力道就在宇宙裏被分開。另一手忙從密封倉裏尋找著,從角落裏將所有的工具都翻出來。
密封倉被爆炸損壞,這些工具也被毀了大半,他顧不上挑撿,窒息已經快要將他逼瘋了。他抓起一個簡單的宇航服開啟裝置給先給寐驍掛上,這種宇航服和正式的有不小區別,開啟之後在人體表麵形成一層橡膠膜一樣質地卻又不具真正實體的物質,將人套在裏麵。
穿上宇航服,突如其來的輕鬆讓他忍不住嗆咳起來。抬眼看到密封倉外,有同樣被甩飛到宇宙空間的人在絕望地看著他們,封盈愷將倉裏其他的救生工具、宇航服向他們扔過去。
腳下突然一晃,他們所在的密封倉被另外一台失落在宇宙裏的密封倉擦身而過。在宇宙真空裏,一點力度都能演變成無窮大,隻是這麼一擦卻讓腳下的密封倉整個旋轉起來。封盈愷被帶動得在裏麵跌跌撞撞,隻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
一隻手突然拉住他,穩健地,果決地。
眼前顏色陡然一變,不再是被密封倉的玻璃牆映成白花花一片晃眼的星光,而是衝到了外麵,暗沉下來的顏色讓他好受了不少。
抬眼,寐驍正握著他的手,將他救出飛旋轉著的密封倉,將他們和密封倉束縛在一起的凝固光繩被拋在了裏麵。他們隻有手握著手,維係著彼此僅有的聯係。
身後,一股大力的衝擊波向他們推來。一台可容納十人以上的大型密封倉也滑落到宇宙中,正麵撞上他們剛剛離開的那台。
小號的密封倉在體積與力量的絕對碾壓下化為了齏末,零零落落,向著下方布滿極光的星球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