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又關閉了恒溫係統,寒意猛然襲進他的脊背,一下子讓他的身體都要僵硬了。宇航服失效,周遭竟然是如此刺骨的冷,渾身已然冷得都快結冰了。他坐在床上,看著無知無覺的封盈愷,將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然後緊緊地靠在一起,相互汲取著溫暖。
時光還在流逝。
最後的最後,不僅是他的宇航服能源消耗殆盡,即使是休眠中的封盈愷,宇航服上僅存的那塊能量塊電量也所剩無幾。
他關閉了宇航服最後的呼吸係統,脫下已經失去全部作用的宇航服,將僅剩一點電量的能量塊也取下,安放到封盈愷身上的宇航服上。封盈愷身上原本進入紅色警報狀態的指示燈重新回到黃色提示狀態,他看著顯示器上的電量,計算出如果完全處於休眠狀態,現下還可以再維持兩天。
寐驍極力保持著清醒,不過鬢角不斷滲出的汗水卻暴露了他的虛弱,他已經在這裏枯坐了兩天,全靠一口氣撐下來,再這樣下去遲早也要氣竭而亡的。
這是他們全部的能源,最後的兩天。
一開始,他隻是想讓封盈愷多休息一陣,而現在,客觀條件已經不容許再多一個人醒來。
但是他的部下駕駛著飛船已經按照他的指示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離他們可以離開這裏,並不需要兩天了。
“咳咳……咳咳咳咳……”寐驍伸手想要捂住口鼻,嘴角卻漸漸滲出血來。
這顆星球的含氧量適中,本來是可以直接呼吸的。但可惜空氣中還有很多對人體有害的成分,讓這顆星球的空氣,像是被嚴重汙染過一樣。
身體虛弱到不可思議,仿佛連呼吸都成了巨大的負擔。他握緊了封盈愷的手,用全身力氣壓抑著嗆咳。目不轉睛地盯著幽光爍爍的通訊器,輸入最後一條密碼回複。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道隱藏在垃圾堆裏的身影正在緩緩地向他們靠近……一種來自多年訓練的本能的危機預感襲上寐驍心頭。
寐驍摸上槍,靜靜在坐在封盈愷旁邊,蹙眉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他現在極度虛弱,就連站起來都做不到,這種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傷勢沉重又中毒已深,而且為了導航他幾乎已經拚盡了全力。但是如果在這種時候遭遇襲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可是隻要還清醒著,他就依然能夠繼續戰鬥,任何人都休想越過他的防線。
巨大的黑影從窗外一晃而過,然後被這裏唯一的光亮吸引,快速地爬來,沙沙的摩擦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快,越來越清晰。巨大的影子映在空蕩蕩的牆壁上,顯出一個巨大蜈蚣一樣可怖的身影。
突然嘩啦一聲,麵前已經四麵漏風的窗戶被連著磚牆一同被破開,一顆碩大的四麵體型的蟲頭猛地探進來。那巨蟲的頭部足有火車頭大小,像金屬一樣反映著凜凜清光,六隻暗金色的眼睛盯著麵前的兩人,對著他們二人張開血盆大口,伸出帶著倒勾的獠牙,噴吐出腥臭的液體,那液體滴在地麵上,合金的地板竟然都被腐蝕變色了。而它身後的軀體還在不停地翻湧,不停地發出啪啪地拍地聲,聽起來怵目驚心,根本無法想像它的全身會有多麼巨大。
蟲頭破開窗戶和牆壁,向房間裏鑽來,兩根粗如電線杆的前足被卡在外麵,不停扒著碎石,僅是伸進一個頭就幾乎將狹小的通訊室裏填滿。
寐驍提槍對準巨蟲悍然開火,他絕對不可能讓它真的鑽進來。
千鈞一發,比烈日還要明亮的光華在眼前陡然綻放,眼前的巨蟲還沒有來得及發出慘叫就在半秒內全身爆燃,變成一地一直拖曳到外麵很遠的灰燼,無論皮膚、骨髓還是身體的任何部分都不能幸免地成為灰灰,死得不能再死。
這當然不是寐驍的傑作,隻憑他手中的槍沒有這麼大的威力。
他抬頭,透過被巨蟲撐破的觀測站,外麵比巨蟲更大的黑影自濃霧中駛來,緩緩沉降,在逆光的背景裏無法看清。飛船傳感器上的探照燈破開迷霧的紛擾落在他身上。然後靜止不動,另有一束燈光垂下,在地麵上用獨特的節奏韻律閃過,留下一個鮮明的光斑印跡。
寐驍看著那個標誌清淺一笑。
他們找到了。
幽靈艦隊。
這些天支撐他的力氣隨著自己人的到達終於放鬆下去。
他的身體早就到了極限,緊繃的弦一下放鬆,他感覺到力量正在飛速流逝,鮮血卻像被打開了閥門一樣從他的口鼻中不斷奔湧出來,他很快就站立不住向前倒去,而至徹底失去意識,他依然一手緊緊握著封盈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