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初冬,少女在青色小襖之外還穿了一件淺青夾棉半臂,雖然穿的很厚,卻不顯臃腫,反倒襯得她十分纖細瘦弱,再加上她麵上有久不見天日的蒼白之色,看起來實在有些楚楚可憐。
宋禎終於收回目光,卻並未開口,隻端起了手邊的茶。
如芒在背的感覺褪去,林木蘭暗暗鬆了口氣,仍舊低頭蹲身,維持行禮的姿態。
太後見兒子仔細打量過林木蘭,好像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便笑道:“起來吧,木蘭,你這些日子的誠心,我與官家都知道。如今官家也痊愈了,你也算有功。禎兒,你看,怎麼賞她好?”
林木蘭不敢插話,隻膽戰心驚的等著宋禎發落。
“她是娘娘的人,娘娘說怎麼賞,就怎麼賞吧。”宋禎語調平淡的開口。
看來這是不追究自己了,林木蘭心中一鬆,又聽太後回道:“什麼我的人?你呀……,我看你身邊缺個妥帖仔細的,不如讓木蘭去福寧殿服侍你吧?”
林木蘭聽到這話立刻繃緊身子,緊張不已的等著宋禎回話,心裏不停祈求滿天神佛,隻願官家確實是不打算與自己為難,放自己一條生路。
興許是這些日子她禮佛虔誠,宋禎居然如她所願的回道:“娘娘這麼喜歡她,還是讓她留著服侍您吧!福寧殿並不缺人。”
“唔,也好,那麼讓青蓮和曉青去吧。柳晨這些日子服侍你,甚有功勞,我想著不如封為貴人……”太後又建議道。
宋禎卻道:“還是等等再說吧。臣另有一事,想與娘娘商議。”
太後看他這副固執樣子,莫可奈何,隻得屏退了閑雜人等,隻留杜鵑和木蘭,問宋禎何事。
“昨日臣讓人將二哥抱來瞧了瞧,看那孩子隻愛昏睡,想是韓娘子年紀輕,不會照顧之故,就想勞累娘娘,將二哥送到您這裏來養。”
太後先聽他直接將那孩子排了第二,已是心中一歎,從來生下來便夭折的,都不入排行,可兒子顯然是因向穎之故,要那孩子占住長子之位,誰知後來他越說越離譜,竟隻因孩子愛昏睡,就要送到自己這裏來,不由微微蹙眉。
“這就是你不知道了,二哥才幾個月大?愛昏睡是常理。且這麼小的孩子,也離不了娘。韓娘子雖然年輕,身邊還有乳母、保姆等人在,無須擔憂。”
她好說歹說,終於勸得宋禎打消了將孩子抱到慶壽宮的念頭,可是她剛鬆了口氣,宋禎又提起了一件事:“我近日時常夢見阿穎抱著大哥哭泣,說大哥可憐,連個名兒都沒有便去了,在地下也無人供奉,我想大哥是我和阿穎的長子,應追封為太子。”
太後盯著宋禎看了半晌,最後一聲長歎:“若是能讓你心裏好受些,那便這麼辦吧。”
宋禎達到目的,便告退出去,太後看著兒子的背影,心裏隻覺擔憂,他眼下看著是一切如常了,可心裏的傷,恐怕一年半載都好不了。
發了一會兒呆,太後回過神,讓杜鵑先出去,自己與林木蘭道:“如今官家既然已經想明白了,你便還是回去後麵與曉青她們一處吧。利害關係,不用我多說,你自己都知道,千萬不要害人害己,自尋死路。”
“是,太後放心,奴一定謹記您的教誨,不敢辜負太後保全之恩。”林木蘭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
太後擺擺手:“去吧,以前怎麼過的,以後還怎樣,這宮人衣裳快換下去。”
林木蘭告退出去,叫杜鵑進去服侍太後,自己出寢宮院落,向後回去住所。
待穿過小花園之後,那排小小房舍已經遙遙在望,林木蘭一時卻有些近鄉情怯之感。一轉眼幾個月過去,宮中少了一位舉足輕重的皇後,溫文儒雅的官家變得陰鬱冷淡,就連林木蘭自己,心境也早已不似從前。
“林禦侍?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