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聽說此事的時候,林木蘭正在剝桔子給她吃。
“她倒確實有幾分聰明。”太後如是評價。
鄭啟剛低頭哈腰,恭恭敬敬等著太後的吩咐,太後吃了兩瓣桔子,才又開口問:“那王華可查出什麼來?”
“臣無能,該用的手段都用了,她卻招不出什麼來。”
太後蹙眉:“就沒有一言半句提到呂月娘?”
林木蘭剝桔子的手一頓,心也跟著一顫,卻不敢有任何動作,隻繼續剝桔子。
“沒有,臣等有意往呂月娘身上引,她卻似是不認得呂月娘,隻胡說些與旁的宮人的恩怨,還說……”
太後問道:“說什麼?她和誰有恩怨?”
鄭啟剛回道:“就是原先和王華同居一室的宮人,叫周雲的,她們二人不和,似乎鬧過,後來都受了罰,周雲被調入後苑侍弄花木,前陣子染了風寒死了,王華口口聲聲隻說她與周雲之死無關。”
“去查查周雲到底怎麼死的,活著的時候和誰交好,和誰結怨。蓮華閣那邊呢?”
“梁汾正盯著蓮華閣,臣記著您的吩咐,並沒敢插手。”
太後搖頭歎息:“這哪是他該管的事,他也不明白這裏頭的門道,行了,你多看著些,合適的時候,可以提點一下梁汾。”
鄭啟剛應了,看太後再沒有吩咐,便躬身告退,退到門邊時,才用眼鋒掠過旁邊服侍的林木蘭,暗自想著,得和杜鵑打聽一下這位林禦侍到底是什麼情形。
“木蘭,扶我起來走走。”太後等鄭啟剛出去了,便叫木蘭來扶她。
林木蘭忙放下桔子,又在水盆中洗幹淨了手,用帕子擦幹了,才去扶太後起身,在殿中散步。
“木蘭啊,你與呂月娘一同上京,又相處了數月,你覺著,依她的為人,是會受點委屈就自盡的麼?”太後走著走著,忽然問道。
林木蘭從剛才聽見呂月娘的名字,就開始在回想當初的事,可她對呂月娘也並不是十分了解,所以並不敢斷言,隻說:“月娘平日是很和氣溫婉的,但會不會自盡,奴也說不好。”
太後緩緩道:“那時她剛到福寧殿,正是前途大好的時候,換了你,受了些許委屈,會棄遠大前程於不顧,負氣自盡麼?”
這個話題讓林木蘭覺得周身寒氣直冒,卻又不能不答,隻得說道:“若是奴,自然是不會的。不過,月娘不是失足墜井的麼?”
太後忽然一笑,站住腳看向林木蘭:“你還在我麵前藏拙呢,她從坤寧宮出來,若是要回福寧殿,自然隻須向南行,如何會在坤寧宮北麵失足墜井?”
“這,奴不敢,奴並不知月娘是在何處墜井……”
“是啊,原本人人都該是如你這般,並不知呂月娘在何處墜井,可流言卻說她是不堪聖人折磨而跳井自盡,連墜井之處都言之鑿鑿,這宮裏真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了。”
太後抬步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想心事。原先宋禎繼位之後,她要幫著兒子處理政務,便將後宮諸事都交給了向穎,誰知向穎外表看著厲害,卻在細務上不甚耐心,時日一長,便被下頭的內侍和宮人蒙蔽,不守規矩的人越來越多。
向穎卻不知道該當依托六尚和宮正司管理,隻抓到誰處置誰,且多隨心情行事,並不嚴格依照宮規,如此一來,宮規雖不至於廢弛,卻也終究比不上自己當初掌理後宮時,那麼令人敬畏了。
如今向穎故去,後宮位份最高的就是韓芊雅,可太後和宋禎都對她生了疑心,自然誰也不想讓她代管,太後便又把後宮諸事暫且管了起來,正好趁此機會查一查,呂月娘之死到底與韓芊雅有無關係。
想到這裏,太後又側頭打量了一回林木蘭,這個少女雖然看著謹慎膽小,卻並不懦弱,換了別人撞見那一幕,知道官家不想留她,恐怕自己先尋死了,哪敢如她一般,還跑回來尋自己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