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怎麼樣?沒嚇著吧?”宋禎進門拉住林木蘭的手,先問道。
林木蘭一指身後乳母懷中的兒子,“沒有,他好著呢,當時睡著了,什麼也沒瞧見。”
宋禎其實已經聽過了事情經過,隻不過沒親眼看見孩子,總是不放心,這會兒便伸出手來要抱七皇子。七皇子有段日子沒見他,且自來見不著這樣的成年男子,一時認生,扭過頭去不給他抱。
林木蘭輕笑出聲,自己抱過來七皇子,與宋禎一起坐到榻上去,叫兒子看宋禎:“這是爹爹,怎麼?不認得了?”
宋禎伸手戳戳兒子的胖臉蛋,笑眯眯的說:“七哥像是高了一些。”
“是高了一點兒。”林木蘭與宋禎述說這段時日孩子的變化,七皇子就瞪著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瞧著宋禎,滿眼都是好奇。
宋禎一麵含笑聽著,一麵伸手握住七皇子的小拳頭,逗著他玩,等林木蘭簡單說完了,才道:“辛苦你了,朕聽曉青說了,連四哥都多賴你教導。”
林木蘭笑著回道:“哪裏稱得上教導,不過是哄著他玩,等開蒙了,自有飽學之士教導。”
“嗯,可憐那孩子嚇的不輕,朕看著蔫蔫的。你這裏那條狗,可還溫順?”
林木蘭知道大家的心思,都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便跟宋禎解釋:“溫順的很,這狗兒才斷奶不久,很是乖巧,不會咬人的。”她也不好說那隻狗咬人另有緣故,隻能這樣讓宋禎安心。
宋禎對林木蘭的話一向放心,也就沒有多問,留在她這裏用了晚膳,之後看著外麵風大天冷,還幹脆留宿了,沒有回福寧殿去。
坤寧宮裏,劉婷得知消息,隻覺本就疲憊不安的心更冷了一些。她能明白宋禎為人父的心思,也並不在意他挨個去探望孩子們,可他怎麼能在知道六哥病的不輕的時候,選擇在映雪閣留宿?
就不能在看過七哥之後,回到坤寧宮來麼?六哥也是他的兒子,自己更是他的皇後,是能與他並肩而立的妻子啊!
她知道不該也不能心生怨恨,可當她望著迷迷糊糊中還在咳嗽的兒子的時候,還是無法不怨恨。
昨日李昭後來所說的話言猶在耳:“聖人就是太心善大度了,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四哥和七哥,實則要不是那狗發狂咬四哥,六哥又怎麼會受驚?何況善心也得看給誰,看那人知不知道感恩。就在方才,六哥被一口痰堵住、喘不過氣的危急時刻,林娘子還上門來要接四哥和七哥回去呢!”
是啊,自己倒是一片無私之心相待,可這些人呢?占著官家的寵愛,一個接一個生下孩子,過著悠閑自得的富貴日子,比她這個皇後還愜意萬分,卻根本不曾有半分顧及她的心思。
還有官家,她替他管著後宮瑣碎事務,照顧著他的愛寵兒女,卻連他多一分的溫情都得不到,好,這個她可以不爭,可如果他連六哥都不肯多關懷一分,自己做這些又有何意義?
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劉婷抬手輕輕擦掉,眼望著病中難過的兒子,在心底暗暗下了個決心。
第二日午後,劉婷親自去了一趟福寧殿,滿臉倦容的與宋禎商議,想把宮務暫時交到陳曉青和林木蘭手中。她自己因要照顧六皇子,實在是無暇顧及,可眼看年底,冬至、過年都是大節慶,馬虎不得,還是有人幫手料理才好。
以往這種事多是交給高欣,可現在高欣“養病”,她往下,陳曉青位次最高,林木蘭其次,倒確實沒有別的人選了。
宋禎看劉婷確實身心俱疲,臉色也不好看,便點頭應承:“也好,隻是她二人都沒料理過,你抽空還是要叮囑叮囑,千萬別出了差錯。”
旨意很快通曉後宮,陳曉青和林木蘭完全被這道旨意打了個措手不及,忙一起去坤寧宮聽劉婷分派。
“……其實宮中事務與一家一府也無甚差別,且各司其職,需要你們花費心力的事並不多,隻盯著下麵人辦事就是。”劉婷已召集六尚尚書,挨個給林木蘭二人介紹了一番,然後說道,“眼下最急的就是發放冬衣,過幾日還要核對薪炭份例,命各處領用。其餘月例等事,到月底再說。”
林木蘭和陳曉青一齊應了,劉婷又說:“六哥病著,我實在精力不濟,隻好勞動你們了,若有甚不明之處,可叫翠蝶和金蟬去問。”說完這些就打發了她們二人回去。
六尚尚書自然是跟著她們去了春明閣,約定以後凡是回事,都到春明閣,林木蘭和陳曉青商議了一下,先留下尚宮、尚服、尚功三局尚書,細問發放冬衣之事。
此事劉婷早就交辦下去,如今冬衣也已製好,隻需要核對一下數目,令各宮各處來取領便是。
林木蘭以前也沒辦過這等事,看著條目清晰、有例可依,隻當必無差錯,便與陳曉青一起核準,通知各處按日去取領。等冬衣發放完畢,天也冷起來,該到了點炭盆的時間,兩人央了翠蝶來,核對好了各處份例,開始發放燒炭份例。
宮中人多,盡管事務不算瑣碎,辦起來卻常常耗時,這件事剛辦完,一場雪下來,到了十月,又得發放俸祿了。
因六皇子的病始終沒有起色,下雪後還有加重的趨勢,翠蝶和金蟬都再無暇來幫襯,林木蘭和陳曉青初初接手,免不得要應對各處糾纏,不是這個說份例發少了,就是那個說發放的東西不對,簡直焦頭爛額。
偏偏這時候,寶慈宮的先帝嬪妃們也鬧了起來,說今年冬衣發的少,薪炭還量少質差,一燒就冒黑煙,連俸祿都被人克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