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婷第二日就把林木蘭、陳曉青還有宮正司和六尚的人都找了來,先慰問安撫了幾句林木蘭,然後就叫她回去休息。等林木蘭告退,才就最近宮中諸事詢問陳曉青和六尚,等她們大致講完,又叫她們也先回去,獨留下王宮正詢問柳晨自盡一案。
“……四人都訊問過幾輪,個個都聲稱毫不知情,說柳貴人臨死那晚一切如常,並未發現有何不妥之處。”
劉婷聽完王宮正所說,輕歎一聲:“那興許就是她一時想不開罷了,這四人看管不力,按律處置了便是,不用再追查了。”
王宮正年近五旬,入宮已有三十餘年,自覺見多識廣,已沒什麼事會讓她覺著驚奇,可今日皇後這番輕描淡寫的態度還是讓她心下詫異,不由抬眸掃了一眼劉婷的神色。
劉婷見她沒有第一時間應聲,以為自己久不理事,權威漸失,心下不悅,麵上卻不顯,隻微笑問道:“怎麼?王宮正有異議?”
王宮正回道:“臣不敢。隻是此案尚有諸多疑點,官家也甚為關切,還遣了內侍省梁押班協同宮正司共同追查,臣不能做主,是以不敢應聖人吩咐。”
官家派了梁汾協查?她怎麼不知道?劉婷微微皺眉,又問:“你說尚有諸多疑點,剛剛怎麼沒報給我知曉?”
“回聖人,官家有命,‘此案未查清之前,任何線索疑點都不得外傳,連掌管宮務的林娘子、陳娘子都不得過問’,隻能報給官家知曉,是以……”
劉婷大怒:“王宮正難道忘了你站的地方是哪裏?我堂堂皇後,什麼時候與淑妃、賢妃一般高低了?”
王宮正不慌不忙跪倒:“聖人息怒,臣非此意。臣剛才所言,乃是官家原話,因官家明言,隻能報給官家知曉,是以臣不敢未請旨便報知聖人,請聖人恕罪。”
當初宋禎說這話時,劉婷還關著宮門養病,自然也沒有考慮過她會過問,所以隻提了林陳二位。王宮正為人端肅公正,不喜矯飾,因此原話轉述,也沒顧及劉婷。
劉婷聽了原委,隻覺一股火憋在胸口,忍不住咳了起來,邊上翠蝶忙上前給她順氣拍背,並向王宮正說道:“既然官家有命,宮正自當一開始便向聖人明言,如何顛三倒四到這個地步,惹怒了聖人?”
翠蝶自認是劉婷親信,六尚尚書見了她也客客氣氣,這會兒看見劉婷生氣,又不好多說,便站出來指責王宮正,想叫她向聖人服軟。
可惜她卻忘了,她如今不過是個未入流的散直行首,王宮正卻是正六品女官,且宮正司獨立於六尚之外,執掌宮中戒律糾察,地位超然,又如何會將她放在眼中?
是以王宮正聽了她的話就跟沒聽見一般,絲毫不加理會,隻微微低頭等劉婷吩咐。
劉婷喝了一口茶,勉強壓下咳意,才啞著嗓子道:“罷了。我知道我久不理事,早已無人將我放在眼中,隻把淑妃、賢妃當做正主……”
“聖人此言,臣當不得,也請聖人勿要妄自菲薄。中宮若還不正,何人克當?”王宮正麵容始終端正嚴肅,即便一直跪在地上,也氣勢不減。
劉婷見她這個樣子,越加惱怒:“你這是要教訓我嗎?”
王宮正再次微微低頭:“臣不敢。臣隻是履行勸諫之責。”
她這樣一板一眼、油鹽不進,劉婷也實在拿她沒轍,最後隻能冷笑一聲:“王宮正快請起吧,我哪裏敢罰你?既然官家有命,你們就仔細追查,此事我自會去問官家。”
王宮正起身答應,臨告退之前,終於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翠蝶,然後說道:“臣有一言不吐不快,此事涉及內教,還請聖人勿怪。今日聖人向臣問話,其餘人等未得吩咐,不得多嘴插言,此乃宮規。今日翠蝶恃寵生驕,無視宮規,實在不妥。”
劉婷眉頭一皺,翠蝶也漲紅了臉,王宮正卻沒有趁勝追擊,而是繼續說道:“翠蝶身為坤寧宮散直行首,自有聖人管教,臣本不該多嘴,隻是既撞見了,便沒有不行勸諫之理,還請聖人三思勿怪。臣告退。”
她說完就行禮告退離去,留下劉婷滿肚子火氣,翠蝶更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暗自生恨,忍不住與劉婷說道:“聖人,這王宮正年紀也不小了,宮正司事務繁多,她能支應得過來嗎?”
“能不能支應過來,都不幹你的事!”劉婷冷了臉斥道,“你當宮正司是什麼地方?”
王麗娘當初是太後親自選定的宮正,從太後到官家都甚為信任倚重,哪是劉婷能動得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