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梅竹馬(1 / 2)

就在阮巧巧要說出“妘君,巧巧累了,今晚就不伺候你了”的時候,有人聲穿過密林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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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兩個時辰前。

眼看最後一抹嫣紅也要下沉西去,院裏的喬木拉出最長的影子。薑陽不忍再看,背過身去掩門,手卻在不聽使喚的顫抖,不知為何,今日的情緒來得這麼洶湧,壓都壓不住。

他自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美貌天成,五歲會說嫪族話,七歲會算術,十歲就能為一族人分食,麵麵俱到無一人不滿。他以為自己跟別的男人是不同的,隻有無能的男人才需要分享妻主,隻有一生一世一雙人才配得上他薑君子。風魔來了,饑寒交迫的妘族人生死一線,已是一族之長的她前來求助,她九死一生哀毀骨立,背上的疤更是猙獰嚇人,卻是目光堅定卓爾不群,那一刻他覺得,這才是配得上他的女人。當時的他已經能翻譯嫪語為母親分憂,對母親空手套白狼的外交手段更是舉一反三,他有足夠的智慧得到他想要的,有絕對的籌碼逼她就範……他要她入贅。

當然這條件是借母親的口說的:“隻要妘侄跟我姓薑,娶我的陽兒,我就打開族們,接納所有的妘族人,當即立嗣,在我百年之後由妘侄繼承族長之位!”

沒想到這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麵。十年了,他常常自矜的想,是理智擋在了情愛的前頭,他屬意她,卻也不願意就這樣便宜了她。就是吞下這樣的苦果,也休想讓他低下這驕傲的頭顱。隻有夜深人靜輾轉難眠的時候,他才能聽見自己的歎息,其實分明是情愛擋在了理智前頭,要不然怎麼會提出“入贅”這種顛覆綱常的條件呢?其實,他隻是要她一生不納侍而已。

“陽兒呀——”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薑陽的沉思,薑陽一回頭,就看到他最厭惡的、跟這個聲音一樣顫巍巍的男人,像是隨時會垮的枯木架子。

薑陽皺起不耐的眉毛:“薑君夫,你怎麼不在屋裏躺著?”

“薑君,薑君——”薑君夫喘得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薑君有我們孝順就行了,不需要你操心,你還是回屋躺著吧。”

整個薑族,薑陽最不耐的,就是麵對這個與自己輪廓相像的薑君夫。一看到這個蹣跚男人,心裏就憋著一股無名火,什麼“母慈子孝”都被拋諸腦後,談起那個人來,他連一聲母親都叫不出來。他是薑君的頭胎兒子,是薑君的掌上明珠,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薑君有一夫八侍,育有十一個孩子,四個早夭,剩下三男四女。他們七兄妹都是隻知其母,不知其父,因為薑君就是個一夜三男的色胚。血緣上無法辨別,但是從模樣上他是肖薑君夫的,這個失寵多年的寡居男人。這個連女人都留不住、連兒子都認不起的可憐男人,整天一張哭喪的臉,難怪薑君連看他一眼都嫌晦氣!一看到這個男人,他就看到做男人的可悲!

不知道是不是他喘的太厲害,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薑陽隻得伸手過去,替他順了順氣。

薑君夫喜不自勝:“陽兒啊,妘君來了!薑君答應把你嫁給妘君了!薑君說嫪族最好的首飾都在你屋裏,你快打扮打扮,晚上漂漂亮亮的去見妘君!”

薑陽眯著眼睛,下巴抬得高高的,指著天邊鍋底一般大的紅日:“你是病糊塗了吧,還是想我嫁人想瘋了?妘君會娶我,天上會掉太陽!”

薑君夫這才自知失言,支吾道:“不是娶,是納,是納侍……薑君親口說的,妘君已經娶夫了……”

難怪今天的胸口這麼漲疼,所有怪異的感覺在此刻得到了印證。薑陽是信了,又不想去信,眼一挑,唇一勾,冷冷笑了:“這事你是聽誰說的?母親答應過了,我的婚事我做主,我沒同意的事,誰敢拿來胡說?定是有人謠傳!謠傳!我薑君子怎麼可能與人為侍?我知道了,定是那幾個不安分的弟弟妹妹——”

薑君夫被駭得直哆嗦:“你母親隻跟我一人說了,讓我來勸你——”

“母親什麼時候開始尊重你薑君夫的意見了?她不是幾年沒進你的門嗎?”薑陽狐疑的看著薑君夫越發不自然的臉。

“你母親說走妘族這一趟,看明白了很多事,說她要重新做人,還說今晚要留在我這裏……今時不同往日,你母親去妘族這一趟……陽兒,你母親這麼做,也都是為了你啊,既然非她不嫁……”

自己早已過了適婚年紀,她娶了夫,納了侍,孩子滿地跑,這些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而他,他說了非她不嫁,也說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是族裏出名的悍夫。那又如何?身為薑君最寵愛的,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長君子,他有跋扈的本錢,自然就不在乎這跋扈的名聲。何況這名聲能保全他的孑然一身,讓他可以在夜裏安靜的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