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算籌,算心(1 / 2)

出師告捷的快慰在心裏沸騰,牽引著唇角的弧度,薑君子知道,此刻他的臉上定是藏都藏不住的喜色。

他從來就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他隻是早早懂得了忍的奧妙。那還是他和妘少君童年捕獵的時候,木桶做的陷阱用兩根細樹枝撐在上方,誘敵深入的誘餌擺在下方,妘少君隻需要一顆石子觸發陷阱,就能滿載而歸。當年他心高氣傲,不就是扔石子嘛,他也會。妘少君不在的時候,他就獨自練習,有時是心浮氣躁的聲響嚇跑了獵物,有時是觸發過早的陷阱沒對準獵物。牽一發而動全身,成大事者就要沉得住氣,握得住時機,他已經忍了太久,現在阮巧巧入甕了,他的情緒就像,原本繃緊的樹枝一下子鬆懈,罩住獵物的木桶左搖右擺。

不過,這才剛剛開始。他隻得將眼簾深深的垂下,好擋住眼裏的得意。

他會用時間證明,他才是並肩妘君的那個人。

“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入座吧!”薑君子本想釋放善意,到底沒忍住對這隻玲瓏小手的厭惡,隻虛拉著阮巧巧髒兮兮的袖子入座。

阮巧巧留意到,就在薑君子說了這一句後,族人才依次落座,看似不經意的細節,足可見薑君子無形的權威。

桌子都是榫卯結構的木質長條桌凳,族人以家庭為單位入席,桌凳經過時間的洗禮變得光亮,但是上麵的紋理纖毫畢現,沒有附著物,可見薑人還不會利用當地的寶——油桐來提煉油漆。

衣著得體發式素雅的白種人,比之以往嘰嘰喳喳的一團,簡直像換了人,像賞心悅目的幕景在有序移動,可見薑君子的調.教手腕。不消片刻,人手一碗小麥飯,一桌一盤雞雜,一份水煮的花生,一大甕茭白蘑菇野菜的雜燴。重頭菜也就一大盤的雞肉與兔肉合熬的湯。不提沒有稻米這種精細糧食,這樣的菜式在這個肉食主義的時代,比起在妘族的奢侈生活可就寒磣多了。

薑君氣血上湧臉色發燙,又不敢埋怨當家兒子,哀怨的瞅了一眼兒子後,怒眼瞪向長女:“你是怎麼做少君的?就算是傾族蕩產,也要讓貴客感受到我族的盛情!你……真是氣死我了!”

薑少君早就習以為常了,一貫都是這樣,好處都是薑陽的,孬的就拿她開刀:“是女兒無能,和嬸嬸們隻打了兔子回來,族裏除了雛雞都宰了。”麵子和誠意,兩利相權取其重,她也就這麼大本事了。

愚蠢!薑陽壓抑著心底的嫌棄,輕笑道:“母親錯怪大妹了,母親跟嬸嬸們在妘族小住樂不思家,族裏正是忙季,可忙壞大夥了,哪顧得上好吃好喝?更別說藏私了。如今母親跟嬸嬸們回來了,是我心疼嬸嬸們奔波辛苦,加上接風宴是中午,深入峰林獵猛禽也來不及了,便讓嬸嬸們在林子外圍有什麼打什麼。聽嬸嬸們說妘族的豬羊肉享用不盡,我就琢磨著讓貴客換下口味,說不定還別有一番滋味。”

這下麵子和誠意兩全了,這個薑君子還真是舌燦蓮花。人家都這麼表態了,身為貴客的那一方也隻能領情了。妘君既然不說話,那也隻能她來了。阮巧巧稍加琢磨,接過話來:“薑君子還真是匠心獨運,就拿這大麥飯來說,雞油筍絲燜出來的麥飯,點綴綠油油的野菜,色澤濃淡相宜,香味不油不膩。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阮巧巧在心裏感歎,妘君納誰也不能納薑君子啊,不然跟這種人同在一個後院宅鬥的話,早晚得折壽——燒腦。

薑君子心底冷笑,一味的靠妥協和謙讓來贏得美名,遲早會被人逼到退無可退。阮巧巧你還是嫩了。

妘君看不見這家夥所描繪出來的一桌春.色,隻看到,這家夥生動的小舌和亮晶晶的雙眼。那目光真是亮的過分了,就像她負重擔起的兩桶井水,清亮的搖晃的好不可愛,她沉醉於此,就連身上的擔子輕了也恍然未覺,直到兩桶水見了底,她才發現原來走了一路漏了一路,井水蜿蜒成河照著天地萬物。曾經她愛極了這雙毫不矯飾的瞳孔,當裏麵倒映的不再隻是她的時候,她才明白了恨。

或許薑君子,才是這家夥理想的一見鍾情吧。

氣氛就在她和薑君子的一唱一和中緩和了下來,阮巧巧這才鬆了口氣,跟著他們入座。可是該坐哪呢,如今的她頂多算個妘君夫備選之一,不好直接與妘君同座。而妘君,自顧自的坐到了外祖父的身側,還拉開了旁邊的凳子邀請薑君落座,左右夾擊連同座的機會都不給她。好在薑君子表現的善解人意,邀請她一同坐在了對麵。白種人給妘君和薑君斟了酒,妘君端著酒碗後眼皮就沒抬過,也沒搭理過誰,怵的她心髒抽抽。

好在有薑君子的妙語連珠,這場接風宴才沒冷場。

就在族人拿起筷子時,站在桌與桌的走道間的白種人手足無措的快要哭了,重頭菜不夠每桌一盤了。

琥珀眼珠趕緊澄清自己:“薑君子說人手不夠,我們是想幫大家的忙,我們真的沒有偷吃!”

“他,他當時跟我們在一塊幹活,他知道我們沒有。”藍色眼珠踮著腳,轉動著眼珠在人群裏搜尋,怎麼這些小麥皮膚的男人都長一個樣?

“那個人叫薑……薑什麼夫來著。”棕綠眼珠急得頭冒汗,怎麼念不來哪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