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他們,都殺光了。”黑暗親王輕描淡寫地說。
薑重黎抿緊了唇角。
“他們要利用我幹什麼?以至於全都要死嗎?”薑重黎輕聲問。
“重黎,不要明知故問,你的價值究竟有多大,你心中知道。控製了你,就等於控製了世界,至少是這九洲大地之上的人心,而妄圖控製民眾思維的人,單就是試圖去做這樣的事,已經足夠所有希望保有自由與獨立思維之人,對其判下死刑了。”
沒有人願意交出獨立思考的能力,去由他人決定自己的喜好與厭惡,甚至生存的意義。
那是精神上的監獄。
因此奮起的反抗者們,與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們,的確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那我呢?”薑重黎下意識開口,“難道我的存在,不才應該是你們最為厭惡的嗎?”
如果沒有國王這樣便利的存在,即便權力者們的野心再大,要想施行,也不會那樣容易。
黑暗親王沒有說話,隻是拉著薑重黎,默默前行。
薑重黎心中憋悶的很,“為什麼要有國王啊,這樣不講理的存在,到底有什麼必要?以至於一生下來,就要被你們討厭。”
黑暗親王沒有否認。
薑重黎心中更難受了。
這是默認了嗎?
默認了在他還是個睡在搖籃中的嬰兒時,就討厭他的事實?
那玄辛呢?
如果他當年與秦山是夥伴,那玄辛是不是一開始,也是討厭他的?
兩人走進一座神殿般的建築,沿著傾斜向下的長長台階,走向幽深的地下。
走了很久,才走到盡頭,來到一條宛如墓道般的長廊之中。
廊道兩邊,鐫刻著栩栩如生的壁畫。
長廊盡頭,樹立著巨大的青銅雕像。
薑重黎怔怔看著那尊雕像,無法挪動腳步。
那是一個被一分為二的人,雕像的雙手用力撐著兩側的牆壁,手臂上的肌肉緊緊繃起,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量,近乎瀕死般的對抗。
他是這樣的想推開兩側,在狹窄的世界中撐出一片全新的世界,以至於他將自己的身體,撕裂成了兩半,天各一方。
“他……是誰?”薑重黎顫聲問道。
“這是重黎。”黑暗親王回答。
“很久很久以前,九洲世界適宜生存的所在,隻是一道狹窄的縫隙。半邊的九洲極熱,任何東西都會被融化殆盡,而另外半邊又極寒,所有生靈一旦靠近,就都會被凍得粉碎。人們隻能生活在夾縫地帶當中,沒有足夠的土地耕種,甚至必須控製人口數量,不能隨意繁衍。多出來的新生兒,隻能在木桶中溺死,這樣的生活,苦不堪言。
但艱苦的生存環境,也孕育出了一些身具神力的人,當時的國王高辛與他的友人重黎,就是這樣的人。那天,辛實在無法繼續忍受這充滿了苦難與殘酷的世界,就命令重黎,叫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開辟出適宜人類繁衍的新天地。然後,重黎成功了。”
黑暗親王指著那尊雕像,柔聲道:“就是那樣,重黎用自己的雙手,劃分陰陽,升清降濁,推開了世界,成就了九洲如今的這片天地。為此,他的兩片身軀,永遠留在了世界兩極的盡頭,永生永世,不能相聚。”
不知不覺,薑重黎一滴一滴,掉下了眼淚。
一股難言的孤寂,刻骨噬魂,湧上心頭。
“身體分離的巨大缺陷,所帶來的永恒孤寂,使得重黎的兩個半身,每日每夜,不住痛苦地悲鳴。辛後悔了,悔恨得不能自已,雖然人民獲得了莫大的福祉,可這一切,都建立在重黎無邊的血淚之上,所有九洲的黎民,以及他們的後代,全都虧欠著重黎。之後,辛做了什麼,已經無法可考,但自那之後,黎民們一代又一代轉生的國王,就隻有一個名字,那就是重黎。而也是從那時候起,人類開始有了伴靈。”
“伴靈?”
“對,人類並非單獨的個體,而是肉身與靈魂互為依存的,兩個親密無間的整體。”
薑重黎摸了摸自己的胸腹。
可是,他卻並沒有伴靈。
“別想太多了,這隻是個神話而已。”黑暗親王摸了摸他的頭,“你不是問我,國王為什麼而存在麼,至少信仰古神教的神官們,是這樣解釋的。至於國王的特殊能力,有人說是為了方便統治,而也有人說,那是因為人們虧欠國王,所以人們以自身的靈魂力量,也就是元精,來供養國王,以此作為一種補償。”
“……我什麼都不知道。”薑重黎低著頭道。
“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黑暗親王說。
“為什麼?”
“因為,我,還有我當年的同伴們,都認為,國王開辟了天地與否,有待存疑,但就算是真的,民眾世世代代用靈魂供養——這索求的回報,也實在太超過了。”
他輕笑起來,“我們都很討厭那樣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