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璿一直想去剪頭發,但每天都要開車接送陳靜和林醫生上下班,風一樣地從各家美發店的門前駛過來,又風一樣地在各家美發店的門前駛過去,始終不得停留。
陳靜知道後便開始翻箱倒櫃地找剪刀,找了半天都沒找著,幹脆跑去對門鄰居那裏借了一把。
“我幫你剪。”陳靜拿著剪刀笑眯眯地道。
鍾璿頓時受寵若驚,是真的驚,於是有點遲疑地問:“你……會剪?”
“去年夏天我幫冰冰剪過。”陳靜雙手搭在鍾璿的肩膀上,將她按到椅子上坐好,又將剪刀舉到眼前仔細端詳了一下刃口,然後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鍾璿無端地覺得頭皮嗖嗖發涼,這都還沒剪下去呢,就有了這麼強烈的不祥預感。現在還能反悔說不想剪嗎?我和冰冰是不一樣的啊:“冰冰的毛是卷的吧?”
陳靜右手繞到鍾璿身後,右手握剪刀,左手輕輕地撩撥她那頭已經及肩的頭發,淡淡地說了一句:“你昏迷的時候,也是我幫你剪的。”
於是鍾璿便沒有再開口了,安安靜靜地端坐好,像個馴良的小孩子。
陳靜是個細心嚴謹的人,做什麼事情都認認真真,她手拿剪刀在鍾璿的腦袋上擺弄了足足一個多鍾,直到她自己再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後才住手。
“自己看看行不行。”陳靜把鏡子遞了過去。
鍾璿接過鏡子卻沒有去照,隨手放到一邊的矮茶幾上,然後歪著腦袋衝陳靜笑道:“你站了那麼久累不累?”邊問邊伸手去拉她的手。
陳靜手裏還握著剪刀,看到鍾璿的手伸過來,忙將剪刀扔到一邊。鍾璿微笑著看她,另一隻手攬上她的腰,稍稍用力一帶,對方便如她所願地跌坐到她的大腿上來。
“快幫我看看是不是有碎頭發掉進我眼睛裏了,紮得我很疼。”鍾璿一說話,溫熱的氣息便全噴在陳靜的耳邊,陳靜連忙縮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根。
陳靜本以為鍾璿隻是想找個借口跟她親近,正想罵她幼稚,沒想到一轉過頭去,就看見鍾璿的一隻眼睛真的微微泛紅了,眼角還有點濕潤。
“我瞧瞧。”陳靜用雙手捧著她的臉左看右看,最後忍不住噗地笑了出聲。
鍾璿隻要一眨眼就覺得刺痛,一邊眼睛淚流連連,看到陳靜居然沒良心地笑個不停,便再她腰間輕捏了一把:“還笑,快幫我吹掉那根碎發。”
陳靜仍是止不住笑:“我現在才發現你的下睫毛也挺長挺密的。”好些碎得厲害的頭發掉到裏麵去,竟然有點難以分辨。
鍾璿隻要眨眼就覺得痛,但又忍不住不眨,更不敢用手去揉,可憐巴巴地瞪她:“你還笑。”
陳靜從她的大腿上下來,拖著她去浴室:“不止一根碎發,沒辦法吹掉的,快去衝一衝水,順便把頭發也洗了。”
鍾璿順應地跟著她走,那麼高的個子,雖然瘦,但骨架大,被身形小她一圈的陳靜乖乖地牽著走,溫馴得如同大型忠犬。
她們現在的狀況有點像是回到當初鍾璿追求她的那個時候,彼此間的距離似遠似近,隔著一層不厚不薄的曖昧窗紙,玩著撲朔迷離的愛情遊戲。
鍾璿頭腦簡單,一根腸子直來直去,當初沒有一絲婉轉地直接對她說喜歡,被拒絕了也不氣餒,死皮賴臉地圍著她轉,隻要是眼睛沒瞎的都看得出鍾璿對她一往情深。
隻是現在鍾璿什麼都沒有說,行為卻逾越了朋友的界線,看陳靜的眼神都帶著露骨的熾熱。陳靜不知道鍾璿打的是什麼主意,她本是個精明的女子,愛慕者眾多,不該看不出鍾璿對她的心思,隻是鍾璿對她的感情總是來得太過輕易,無論是上一次還是這一次,仿佛鍾璿隻要碰上她都會受她吸引一樣,在劫難逃。
陳靜不是沒有自信,而是覺得沒有道理,世界那麼大,形形式式的人物那麼多,她又沒有拿繩子拴著她,她怎麼就隻在自己身邊打轉,眼裏看不到其他人?她的口味是有多單調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喜歡上同一個人?
然而到底是不是真如自己想的那樣鍾璿還是喜歡上她,她卻不確定了,對方什麼都沒有說,卻一再占她便宜,竟要比失憶之前更加狡猾。
陳靜越想越來氣,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拿著蓬蓬頭對準她的腦袋亂澆一氣,剛從裏麵出來的水是冷水,讓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鍾璿打了個寒戰。
把鍾璿都灌溉個透了,陳靜的心情才稍微好轉了一點,她關了水龍頭,看著鍾璿自己養的那隻小貴賓犬一樣甩動著腦袋把臉上頭發上的水都甩開,不禁又覺得好笑起來,心底的氣也消了。
鍾璿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便想著幹脆把澡也一起洗了算了。陳靜猝不及防地看到她低頭低腦地脫衣服,嚇了一跳,忙問:“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