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衍?
顧蘊確信自己兩世以來別說認識了,連聽都沒聽說過這樣一個名字,那麼很顯然,她是遭了無妄之災,成為了城門失火時被殃及的一隻可憐池魚,這可真是倒黴,真是晦氣!
一麵又忍不住暗自後悔,早知如此,哪怕今晚他們一行人就歇在荒郊野外呢,也好過現在這樣,人為刀俎,她為魚肉!
也不知道劉大發現了異樣沒,能不能趕得及回來救她?話說回來,縱然劉大發現了異樣及時趕回來了,他那身手對上尋常會點功夫的人還罷,對上真正的高手,隻怕連自保都難,更遑論救她,看來這次若能僥幸脫險,她還得盡快找兩個真正的高手來做自己的護衛,以應付這樣的突發事件才是。
胡思亂想中,身後的人又沉聲開了口:“讓你的人出去對付門外的人,他們隻得兩個人,還都傷得不輕,你的人縱然比身手比不過他們,但體力比他們好,人比他們多,還是能要了他們的命的!”
顧蘊氣得半死,明明那些人就是衝著他來的,憑什麼要她的人去為他衝鋒陷陣,劉大夫婦和卓婆子說是下人,在她心裏,又何止隻是下人,萬一他們不是外麵那兩個人的對手,白白送了性命,可如何是好?
深吸一口氣,顧蘊好歹強忍住滿腔的憤怒,低聲開了口:“這位公子,您可能搞錯了,這裏不是我的家,我隻是在這裏借宿一宿,我身邊的人也隻是些普通的下人,根本沒有任何身手可言,如何能要了門外人的性命?趁現在他們還沒殺進來,您還是趕緊離開罷,據我所知,這家人的廚房後門通向後山,隻要你進了山裏,諒那些人三五日的也找不到你……”
話沒說完,對方已冷冷道:“少廢話,你的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別人不知道,你自己還能不知道嗎,顧四小姐?”
竟連自己的底細都知道?
顧蘊這會兒不隻是憤怒與害怕,更是震驚了。
這人到底是誰,什麼來路,怎麼會一語便道破了自己的底細?可自己明明不認識他,也自問沒惹過這樣的煞神啊,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千不該萬不該,今夜偏投宿在了這裏!
顧蘊斟酌著正要再說,隨著“砰”的一聲重響,門外已傳來劉婆子稍顯慌張的聲音:“你們是誰?屋裏是我們小姐,並沒有你們要找的人,你們不能進去……啊……”
“滾開!”劉婆子話沒說完,已被一個聲音粗暴的打斷:“別說屋裏隻是你們家小姐,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休想攔住老子們!”
顧蘊聽得劉婆子的話,正暗暗點頭果然是走過鏢的人,知道在沒弄清對方的底細前,不暴露自己的實力,不想就聽得那粗暴的聲音漸行漸近,分明已在自己的門外,心一下子跳得幾乎要跳出胸腔之外。
想到了這家人那用泥土夯成的院牆和單薄的木板門,別說會武的人了,就算是個普通的成年男子,隻怕也擋不住,方才那一聲重響,不就是最好的明證嗎?
她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心跳勉強平複了一些,揚聲叫道:“劉媽媽,發生什麼事了?”
劉婆子在外麵慌慌張張的應道:“回小姐,外麵來了兩個人,說是追查逃犯的,要進屋搜查一番,可我們這裏,哪來的逃犯……兩位大爺,屋裏除了我們家小姐,真再沒有別人了,求二位行行好,別進去了罷,不然傳了出去,我們家小姐以後可怎麼做人啊?”
“少廢話!”另一個同樣粗暴的聲音喝道,話落的同時,腳也已在踹顧蘊的房門了。
單薄的門板哪裏經得起這樣的大力,很快便搖搖欲墜起來。
顧蘊眼見沒辦法了,隻得揚聲道:“兩位壯士,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深夜硬闖民宅又是為的什麼,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二位,我乃顯陽侯府的小姐,你們若是不信,可以看院子裏我們的馬車,在馬車右側的右下角,是不是印有一個‘顧’字的字樣?我可以以顯陽侯府的名義向二位做保,我屋裏現下真的隻有我一個人,並沒有你們口中那所謂的逃犯,還請二位通融一二,——劉媽媽,給二位壯士二百兩銀票,就當是顯陽侯府請二位壯士吃酒的。”
希望能借顯陽侯府的名聲嚇退二人。
門外的人就應聲停止了踹門,看來對顯陽侯府多少還是有幾分忌憚。
顧蘊總算稍稍鬆了一口氣。
不想她一口氣還沒喘完呢,就聽得外麵那兩人說道:“果然是顯陽侯府的馬車,隻是得罪了顯陽侯府我們至多被罰,真讓慕衍那兩麵三刀,慣會在千戶大人麵前討好買乖的家夥活著回了盛京,我們要丟的就不隻是臉,而是命了!不行,今晚上我們說什麼也要找到慕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然後以更大的力道踹起顧蘊的房門來,不過才幾下功夫,便踹得本已搖搖欲墜的房門“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與顧蘊正麵對上了。
借著朦朧的月光和火光,二人身上藏青色的官服與腰間特製的兵器也映入了顧蘊的眼簾,她下意識驚呼起來:“騰驥衛!”
心裏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什麼樣的逃犯,才能驚動騰驥衛的人連夜捉拿?可聽二人方才說的話,那個叫慕衍的又好似不是什麼逃犯,而是他們自己人,難道是騰驥衛的人起了內訌?
大鄴建國之初,取其精華棄其糟粕,前朝皇室的好些建製都沿襲了下來,惟獨錦衣衛與東廠因著臭名昭著,太祖自己早年也曾深受其害,所以直接摒棄了。
然而到了世宗時期,隨著眾豪強門閥的再次崛起,世宗皇帝漸漸發現,自己對整個盛京乃至天下的掌控遠沒有他想象的有力,尤其是在他登基後的第三個年頭,光天化日之下,京郊便發生了一起刺殺案,死者除了幾位勳貴以外,竟還有一位王爺,凶徒有多囂張有多膽大包天,可想而知。
世宗皇帝震怒之餘,也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安危來,今日凶徒敢刺殺王爺勳貴,明日是不是就該刺殺自己這個天子了?
於是從金吾衛並各地的衛所抽調出了一批精英來,另設一衛,專門負責刺探情報,監察百官,見官大一級,直接聽命於皇上,其存在說穿了與前朝的錦衣衛一樣。
礙於太祖建國時有言在先,世宗皇帝也不好違背祖訓,遂給這支衛隊起名為“騰驥衛”,算是沒有違背太祖皇帝的話。
隻是騰驥衛既直接受命於皇上,自覺高人一等,又豈能不漸漸變得驕矜起來,等到前世顧蘊身死以前,騰驥衛的名聲已不比前朝的錦衣衛好多少了。
顧蘊不由再次感歎起自己的倒黴來,這樣的破事兒,怎麼偏就是自己給遇上了呢?
她倒是很想告訴門口的兩人,他們要找的人就在屋裏,隻求他們能放過她。
可她更知道,等不到自己把話說完,藏在自己床帳裏的那個名喚慕衍的男人,定會先扭斷她的脖子。
她隻能強笑著向門口的二人道:“原來兩位大人是騰驥衛的人,我大伯父雖不是騰驥衛的人,卻是金吾衛的人,與兩位大人也算是一家人了,這才真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呢!”
那兩個騰驥衛沒想到顧蘊會這麼小,不免有幾分意外,但很快其中一個便與其同伴說道:“既然這位顧小姐識破了我們的身份,不管她是不是見過慕衍那縮頭烏龜,我們一樣留她不得了!都殺了罷!”
陰測測的語氣,配著他臉上已凝固了的血跡和猙獰的表情,如地獄來的修羅惡鬼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他的同伴倒是沒說話,卻徑自拔起刀來,看向顧蘊的目光裏也滿是殺氣。
顧蘊沒想到就因自己失聲叫了一句‘騰驥衛’,對方便要將自己主仆全部殺光光,驚怒之餘,反倒冷靜了下來,看來,自己縱不想與這兩人為敵,為了自保,也隻能與他們血拚到底了。
隻希望那劫持自己的混蛋慕衍方才說的都是真的,對方隻有這兩個人,而且傷得不輕,劉大幾個能搞定他們。
“劉媽媽卓媽媽,你們快起來,我怕……”念頭閃過,顧蘊忽地哭起來。
“小姐別怕,我們這便進來。”劉婆子與卓婆子便猶猶豫豫的進來了,經過那兩個人身邊時,卻出其不意的一人攻向一個,將二人都踢翻在了地上。
那兩個人何嚐能想到,不過區區兩個粗使婆子,明明方才還嚇得瑟瑟發抖的,竟是練家子,一時不防,已是失了先機,等好容易從地上躍起來後,便立刻一人一個與劉婆子卓婆子交起手來,不想一連交了十幾回合的手,卻都奈何不得她們。
二人漸漸都有些支撐不住了,看來的確如慕衍所說,他們傷得不輕。
適逢劉大從外麵回來,見此情形,忙加入了戰局,很快便將那兩個騰驥衛打得吐血倒地,人事不省了。
顧蘊方渾身一鬆,喘著氣命劉大:“看看他們死了嗎,不管死沒死,都給我堵了嘴身上捆上大石頭,扔到村口的河裏去!”
一邊說,一邊已感覺到身後一直抵著自己的那隻手臂垂了下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她也顧不得這樣摔下來會不會摔疼了,猛地往床下一滾,人便已掉到了地上,被劉婆子和卓婆子雙雙搶上前扶了起來,她方覺得自己整個兒活了過來,氣喘籲籲的叫道:“我床上有歹徒,劉大叔快把他拿下!”
“是,小姐!”劉大應聲掠了上前,本以為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拿下歹徒的,不想竟不費吹灰之力,已將對方擒住了,這才發現,對方也是一身騰驥衛服飾,隻是渾身都是血,傷得著實不輕,已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也就難怪他絲毫都沒有反抗了。
顧蘊想起方才的命懸一線,對他卻是半點憐憫之心都沒有,直接命劉大:“拿水把他給我潑醒了,我有話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