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相看(1 / 3)

祁夫人遂把自己已與顧準商量好將二房分出去,但卻將彭太夫人與顧蘊繼續留在府中的決定大略說了一遍,末了道:“不怕二弟妹生氣,寧安堂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鬧的,鬧得委實有些不像樣了,以前孩子們都還小也就罷了,如今孩子們都大了,我不能讓他們的婚事因此受到影響,所以才會與侯爺做了這個決定。當然,我們也絕不會委屈了你們,除了祭田祖產,府裏的一應田產都分你們三成,你意下如何?”

本來世人分家嫡長子繼承財產的大頭便是慣例,勳貴之家尤其如此,為的便是保證嫡枝能一直繁榮下去,省得尾大不掉以致家族幾代便沒落了。

當然,嫡子分到的家產肯定遠非庶子可比,絕大多數庶子都是三二千銀子,一座宅子分出去便了事,嫡子自然不可能遭遇如此淒慘的待遇,可要與嫡長子比也是萬萬不及的。

一般嫡長子以外的嫡子能分到一兩成家產就不錯了,何況顧衝與顧準還不是一母同胞,祁夫人自問,他們願意給二房三成家產,已經是夠仁至義盡了,也是想著花錢買個清靜,反正銀子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侯爺又是個有本事的,有人還怕沒銀子嗎?

周望桂一開始聽得祁夫人直言不諱的說寧安堂日日雞聲鵝鬥的,委實鬧得忒不像樣,是滿心不高興的,任誰被人近乎指著鼻子當麵這樣說,隻怕都高興不起來,何況她一向驕縱,隻有她罵人的,幾時輪到人罵她了?想也不想便要反唇相譏。

然話已到嘴邊,到底還是堪堪強忍住了,想到了祁夫人開出的分家的條件。

三成家產固然令人動心,可撇開祭田祖產還有如今的宅子,顯陽侯府又還有多少財產現銀呢,撐死能分給他們五萬兩的財物頂天了,不是她財大氣粗,她的嫁妝加上這幾年下來的收益,也差不多有這個數了,她還真不將這三成家產看在眼裏。

但把彭太夫人留在顯陽侯府奉養,隻將二房分出去這個條件就由不得周望桂不動心了。

她和顧衝一開始難道沒有蜜裏調油過嗎,單要拿捏無能耳根子又軟的顧衝,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她不管是撒嬌還是撒潑,都有信心將他拿捏得死死的。

可那個老不死的就不一樣了,那個老不死的死也不喜歡她,成日裏隻知道往她屋裏塞人,成日裏隻知道抬舉彭氏那個賤人,挑三窩四的,巴不得兒子與兒媳之間真散了才好,偏她還占了長輩的名分,她再恨也不能真拿她怎麼樣,真正是癩蛤蟆不咬人惡心人!

如今好了,若大哥大嫂將老不死的留在府裏奉養,以後他們二房便隻她一人獨大,誰還敢往她屋裏塞人,誰又還敢給她半點氣受,彭氏那個賤人與她生的小賤種顧葭就更不必說了,她想怎麼磨搓,就怎麼磨搓,顧衝若是敢護著她們,她就連他一並收拾……這樣的日子,才是她夢寐以求的日子嘛!

這般一想,周望桂動心了,還不是一點點動心,而是恨不能立刻便應下祁夫人的話才好。

隻是她還未及開口,江嬤嬤已一眼看了過來,滿眼的嚴厲,還幾不可見的衝她搖了搖頭,她隻得將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笑著噝聲道:“茲事體大,我如何做得這個主,待我稍後與二爺商量之後,再給大嫂答複可好?”當然,她是絕不可能與顧衝那個廢物點心商量的。

祁夫人將她和江嬤嬤的小動作都是看在眼裏了的,知道她已動了心,所謂的‘與二爺商量’不過隻是托詞,她真正想要商量的是周夫人,便也笑道:“這樣大的事,二弟妹的確該與二弟商量一番,最好連親家太太那裏也知會一聲,親家太太過過的橋比我們走過的路還多,聽她的一準兒錯不了。”

然後又閑話了幾句,便借口自己坐久了腰酸,得回去躺躺了,告辭而去了。

周望桂這才吩咐起周嬤嬤來:“嬤嬤快打發個人即刻去請了我娘來,就說我有十二萬分要緊之事與她商量。”

這次江嬤嬤倒是沒再阻攔周望桂,反正顧大夫人隻差與她們把話說明了,讓她們請了夫人來商量,那她們也犯不著藏著掖著。

周嬤嬤遂安排人即刻與密雲請周夫人去了,倒把周夫人唬了一跳,以為女兒與外孫出了什麼事,忙忙便帶著大兒媳趕了過來,一問卻是分家之事,方鬆了一口氣。

但隨即便冷了臉,道:“祭田祖產什麼的就不說了,這個誰也分不走,可顧家這一輩就兄弟兩個,那顧準與祁氏憑什麼隻分給你們三成家產,哼,又想得麵子,又是得實惠,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真以為我們周家好欺負是不是!”

這話一出,周望桂猶可,周大奶奶在一旁卻是冷了臉,婆婆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將來還想讓他們長房與其他三房平分家產不成,那她家大爺這個嫡長子還當來做什麼,她家大爺事事處處為弟弟們考慮又還有什麼意義,趁早隻顧著他們的小家是正經!

又忍不住暗自冷笑,婆婆這話得虧得沒外人聽見,否則豈非要笑掉大牙,也有女兒婆家分家,娘家在一旁指手畫腳上躥下跳的,何況人顧侯爺與顧夫人已經夠厚道了,一個異母弟弟,也願意分他三成家產,她還想怎麼樣?顯陽侯府可不是什麼寒門祚戶,可以任他們想怎麼,就怎麼樣!

周夫人沒注意到周大奶奶的異樣,江嬤嬤卻注意到了,忙笑道:“大奶奶好些日子沒見福哥兒了罷,您不知道,如今哥兒長得可好了,要不讓老奴帶您去瞧瞧?”

周大奶奶回過神來,忙笑道:“妹妹跟前兒離不開嬤嬤,我自己去瞧就是了,橫豎也不是找不到路。”屈膝與周夫人行了個禮,往隔壁看孩子去了。

周夫人這才冷笑著與周望桂道:“你大嫂這個人,旁的倒還罷了,就是有時候私心太重了,隻想著他們那個小家,也不想想,隻有你哥哥們都好了,大家互相幫襯扶持著,日子才會更好,何況‘好男不吃分家田’,我的兒子們不是我自誇,個個兒都是有真本事的,尤其是你大哥,分家時縱多分些產業給你下麵幾個哥哥們怎麼了,隻要有人,還怕掙不來銀子?”

由此也就不難看出周望桂何以會養成今日這般跋扈盜蹠的性子了,有這樣一個雙重標準,得了好還想更好,人家敬她一尺她便想一丈的母親,周望桂不養成這樣性子,反倒奇了怪了!

周望桂卻對周夫人的話不以為然:“大嫂也算夠公允無私了,誰家分家時家產不是嫡長子占大頭的,要不怎麼說嫡長子最尊貴呢?我倒是不將那點子家產看在眼裏,我自己的嫁妝盡夠我和福哥兒這輩子過活了,縱以後再添了小的,也不用愁,隻要能擺脫那個老不死的,關起門來自己過日子,家裏家外都由我一個人說了算,別說三成家產了,縱兩成我也情願!”

“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麼傻的!”氣得周夫人要拿手指戳她,“你的嫁妝那是你的私產,憑什麼要拿出來養你和你的孩子,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嫁進了顧家,那顧家就該養著你和你的孩子才是,我和你父親當初給你那麼多嫁妝,難道是讓你拿來養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的?養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也還罷了,彭氏那個賤人和她生的那個小賤種,難道你也替他養著?何況顧衝還是個沒本事的,掙不來銀子,難道你們以後就坐吃山空不成,不趁此機會讓顧準多分點家產給你們,以後你悔青腸子也晚了!”

說得周望桂皺起眉頭,不耐煩起來:“那娘您說我們要多少才合適?四成?五成?娘別忘了,那老不死的和蘊姐兒還留在府裏呢,蘊姐兒且不說,那老不死的又要請醫又要問藥還要吃這樣那樣的補品,一年沒有幾千銀子根本下不來,何況那老不死的還與大伯不是親生母子,京城像這樣的人家,多的是把繼母和幼弟分出去一道過活的,您是想惹得我大伯一怒之下,將那老不死的甩給我們是不是?我覺得這樣就挺好了,您幹嘛還要得隴望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