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袒露心跡(1 / 3)

聽得祁夫人隻是罰顧苒抄《女誡》和《孝經》,其實也就是變相的禁了顧苒的足,顧蘊不由暗鬆了一口氣。

大伯母這懲罰倒比她想象中的要和緩一些,隻是將二姐姐禁足抄書,而沒有罰她不許吃飯或是跪著什麼的,在*上折磨她,想來總歸是自己親生的,所謂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大伯母還是不忍心,再生氣也沒忘記給女兒留顏麵。

然這個懲罰也不可謂不重了,各抄一千遍《女誡》和《孝經》,就算一日能各抄三十遍,也得三個多月才能抄完兩千遍,何況顧苒從來坐不住,如此還可以變相的拘拘她的性子,關鍵三個多月的時間,足夠顧苒將宇文策忘到腦後了,畢竟她隻見過宇文策一麵,就不信她能那般“長情”!

顧蘊暗中稱願不已,麵上卻是一派的歉然,上前屈膝給祁夫人見了禮,才懇聲道:“其實此番之事,我也要負很大的責任,若我一發現二姐姐便打發人來稟告大伯母,她也出不了府,還請大伯母連我一並懲罰罷。”

祁夫人餘怒未消,但麵對顧蘊時,她的語氣卻不自覺溫和了許多:“這如何能怪你,腿長在她身上,她要往哪裏去還不是她的自由,何況這事兒關鍵不在於你有沒有及時打發人稟告我,而在於她偷跑這件事本身,這次若不狠狠給她一個教訓,誰知道下次她會膽大包天到什麼地步!”

說著疲憊的歎了一口氣:“說來也是十三歲的大姑娘了,尋常人家的女兒像這麼大時,別說議親了,好些隻怕都已成親了,也就咱們這樣的人家,女孩兒一樣看得金貴,舍不得讓她早早去夫家朝起晚睡,服侍翁姑,這才想著多留她幾年,可你們看她這個性子,我便是再多留她十年,她隻怕也穩重不了半分,我真是一想到她這個性子,便愁得睡不著覺,也是怪我小時候太驕縱她了,若是打小兒便拘著她,她又何至於這樣?”

顧菁在一旁忙道:“娘也別著急,二妹妹還小呢,等再大些自然也就穩重了,何況她這個性子,相處時間短的人或許會覺得不好,相處時間長了,自然也就知道她的好了,她這樣心思恪純,誰又能不喜歡呢,將來便是去了夫家,夫家的人泰半都是要相處一輩子的,也定會喜歡她這個性子的。”

祁夫人道:“你是她親姐姐,我是她親娘,自然覺得她心思恪純,可去了婆家怎麼能一樣,除了婆婆,還有妯娌並姬妾們呢。我這次是真要好生拘拘她的性子了,不然就不是在疼她,而是在害她了!”

這話讓顧菁與顧蘊深以為然,婆家再好,怎麼能與娘家相提並論?二妹妹(二姐姐)年紀的確不小了,那性子也是時候該拘拘了……遂在祁夫人命令金嬤嬤接下來一段時間裏,手上旁的事情都先放一放,隻管親自監督管教顧苒時,都沒有再變著法兒的替顧苒說項。

六月底,平二太太領著平謙,並平大奶奶俞氏母女抵達了盛京城。

顧蘊提前一天便住到了外祖母家去,所以第一時間便見到了平二太太等人。

平二太太穿了件玄色五彩金遍邊葫蘆樣鸞鳳穿花通袖衫,麵上的疲色雖遮掩不住,精神倒還好;俞氏則穿了身肉桂色百蝶穿花的褙子,許是才生產完,人豐腴了不少,隻是一樣難掩疲憊。

精神最好的當屬平謙了,一身藏青色海水暗紋的他看起來長高了一些,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利索勁兒,那叫一個意氣風發。

娘兒們幾個一見了平老太太,便忙跪下行起大禮來。

早被平老太太叫人攙了起來,先拉過俞氏的手噓寒問暖了一通,說她為平家開枝散葉辛苦了,又瞧了一回曾孫女兒,再拉著平謙的手讚揚勉勵了一番,讓他戒驕戒躁,別以為中個秀才就了不得了,豈不是秀才隻是最低等的功名,在臥虎藏龍能人輩出的京城根本就不好意思與人提及雲雲後,才問起平二太太路上走得可還順利,老宅那邊又是如何安排的來。

娘兒們幾個忙都恭聲一一答了。

顧蘊與平沅平瀅則早就著平大太太的手,在看平家第四輩第一個孩子,因此小名兒就起為了“元姐”的小妞妞了。

元姐兒生得白白胖胖的,把平大爺平訟和俞氏的優點都繼承到了,關鍵她還不認生,被從沒見過的祖母抱著被一群姑姑圍著,依然大睜著一雙黑幽幽的眼睛不哭也不鬧,把幾人稀罕得心都要化了。

一時平老太太乏了,眾人方退下,回房梳洗的梳洗,安排晚間團圓宴的安排團圓宴,去俞氏房裏幫著帶孩子的幫著帶孩子,各自忙活各自的去了。

等到晚間,平大老爺與平二老爺並早已在國子監就讀的平訟與平二爺平諍都回來了,大家少不得又廝見了一通。

尤其是平訟,第一次見女兒,激動得都有些失態了,趕著幾個弟弟問了不下十遍自己的衣著可還整潔,被弟弟們埋汰了後,還嘟噥道:“我這不是第一次見女兒,想給女兒留個好印象,心裏緊張嗎?”

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整場宴席下來,氣氛都好得不得了。

次日顧蘊起來,先給平老太太問過安後,便又與平沅和平瀅一道去了俞氏的院子瞧元姐兒,對元姐兒這麼大的孩子,顧蘊本能的喜歡與親近,隻是這喜歡與親近的原因,她從來不敢回頭去想而已。

趁著孫女兒們都不在跟前兒,平謙也讓平二老爺叫去了前頭說話,說是午飯不進來吃了,平老太太忙叫人叫了兩個兒媳至跟前兒,卻是為與平二太太商議平謙的親事。

平老太太精神不濟,便讓平大太太將進京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都與平二太太說了一遍,末了她自己方說道:“謙哥兒是我的親孫子,我自然心疼,可蘊姐兒打小兒便沒了娘我更心疼,如今看來,蘊姐兒嫁給謙哥兒已是弊大於利了,何況我昨兒冷眼瞧著,蘊姐兒怕是對謙哥兒沒那個意思啊……所以我打算,盡快找機會問問蘊姐兒,若她對謙哥兒有那個意思,哪怕這樁婚事有百害而無一利呢,我也不怕,但若是蘊姐兒沒那個意思,少不得便隻能委屈謙哥兒了,你是謙哥兒的娘,你怎麼說?”

平二太太哪裏能想到不過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中意的兒媳婦便要變成別人家的,已經煮熟七八分的鴨子堪堪就要飛了?一時心裏是什麼滋味兒都有。

可想起平大太太方才與她說的周夫人說蘊姐兒一旦嫁了他們家,隻怕會讓人說是平家的童養媳,對蘊姐兒和自家的名聲都不好,而且蘊姐兒可不是做長媳而是做次媳的,將來自己這個做婆婆的若是對她稍好一些,焉知長媳心裏不會存疙瘩,偏自己打小兒看著蘊姐兒長大,在自己心裏,自來拿她當親女兒一般無二,又怎麼可能不對她好,對她好都已成習慣了……久而久之,長媳會不會認為自己偏心,甚至連兒子都潛移默化的也認為父母偏心,與父母和弟弟都生了芥蒂?

最關鍵的,還是蘊姐兒自己,昨兒自己兒子瞧她那熱切的目光,倒是傻子都能看出他的司馬昭之心了,可蘊姐兒那樣聰明沉穩的一個人,竟然一無所覺,這麼大的姑娘家,也該開竅了,唯一的解釋,便是蘊姐兒對兒子沒有那個意思啊!

平二太太掙紮半晌,才澀聲道:“娘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還要多,此事但憑娘吩咐,我絕無二話。”

平老太太歎道:“你也別覺得我這是偏心,看著有沈家哥兒那樣更好的人選了,便覺得謙哥兒哪兒哪兒都不好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你嫁進我們平家二十年,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想來你心裏也自有一杆秤,若是蘊姐兒心裏有謙哥兒,縱沈家哥兒是天皇老子,我一樣不放在眼裏,你明白嗎?”

平二太太聞言,忙道:“我沒有覺得娘偏心,娘這些年待我的好,別人不知道,我自己難道還能不知道不成,當年我一連兩胎都沒有站住,我自己的娘都讓我給夫君抬通房,反倒是娘您說我們平家沒有這樣的事,您也是有女兒的人,或許小節上做不到女兒與兒媳一視同仁,但大節上絕不會雙重標準。從那以後,我心裏便拿娘當親娘一般看待了,又怎麼會覺得娘偏心,我知道娘都是為了謙哥兒好,為了我們整個二房好,我隻是有些心疼謙哥兒,更舍不得蘊姐兒那麼好的媳婦罷了……”

說到最後,忍不住紅了眼圈。

平老太太也紅了眼圈,歎道:“緣分天定,許是蘊姐兒與謙哥兒終究有緣無分罷……這事兒你先放在心裏,待我問過蘊姐兒後,你再告訴謙哥兒,長痛不如短痛,他與蘊姐兒縱做不成夫妻了,也還是一輩子親親的兄妹不是?”

平二太太屈膝哽聲應了:“娘放心,我理會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