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想算計人也得有那個本事!(1 / 3)

宋姨娘話雖說得足夠謙卑,姿態也放得足夠低,心裏卻是一片冷意。

小狐媚子,你搶了我芷兒的親事不算,如今又來壞我們母女的事,你不是自來厲害,眼裏揉不得半點沙子嗎,如今未婚夫婿竟於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輕薄別的女子,那個女子還不是別人,而是你的堂姐,我倒要看看,你與姓沈的還要怎麼將親事繼續下去,你若是識相的,就該與姓沈的一刀兩斷,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再別擋我芷兒的路,否則,你雖厲害,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少不得也隻能與你鬥到底了!

又暗自慶幸,幸好夫人聽了平老太太的話,暫時沒有聲張此事,不然回頭縱她的芷兒順利嫁進了沈家,也要背負一個“搶奪妹婿”的名聲,豈非一輩子都要在沈家抬不起頭來了?

彼時沈騰已疾步走近了,身前的衣裳濕了一大片,還濺了不少的泥點子,看起來頗有些狼狽,卻並不影響他的俊美與氣度,隻是此時此刻,那張俊顏上,滿是著急與惱怒。

他先是看向顧蘊急聲說道:“四表妹,你別聽她胡說八道,我以我沈家數百年的清名起誓,我絕沒有輕薄顧三小姐,也絕無輕薄顧三小姐之意,還請四表妹千萬不要聽信了某些不懷好意之人的妄言!”

以前他看在顧準的麵子上,還肯叫顧芷一聲‘三表妹’,如今已是絕無可能再這般稱呼顧芷了,索性直接以‘顧三小姐’呼之,嫌惡鄙薄之意,有此可見一斑。

沈騰先與顧蘊表明了自己是清白的後,才看向宋姨娘,眉眼含誚的冷聲說道:“宋姨娘,你休想血口噴人,有四表妹珠玉在前,我又不是瞎了眼睛,才會白放著珍珠不要,反去就魚目!我沈家也是傳承幾百年近千年的世家大族,以沈家今時今日的地位名望,以我沈某人的品行本事,若我真是個貪花好色的,今日不說身側早已是環肥燕瘦環繞,卻也有的是紅袖添香之人,端看我想與不想罷了,今日你既咄咄相逼至此,我索性明白的告訴你,就憑顧三小姐那副姿色與做派,我不止這輩子看不上,下輩子,下下輩子,一樣看不上!”

沈騰在顯陽侯府客居這一年多以來,一直都是以溫潤如玉的形象示人,連待顯陽侯府那些沒有等的小丫頭和婆子都是溫和慣了的,就更不必說其他人了,在場眾人幾時曾見過他這般的冷若冰霜,字字如刀,直接拿顧芷與尋常的姬妾丫頭相比,半點情麵也不與她和宋姨娘留?便都知道他這是氣得狠了。

也不怪沈騰氣成這樣,誰遇上這樣惡心人的破事兒能不勃然大怒的?

原來今日正是國子監逢十一次的休沐日,所以沈騰就待在自己院子裏溫書。

不想才溫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書,就有一個自稱是朝暉堂的丫鬟來求見,說是祁夫人請他即刻去一趟朝暉堂。

沈騰見那丫鬟的確有些麵善,且如今侯府內院全由自己的姨母一個人說了算,便壓根兒沒往旁的方麵想,雖疑惑於姨母這會兒叫自己去也不知是有什麼急事,她不是正忙著接見大表姐夫家打發來送節禮的人嗎,但想著顧準這會兒在宮裏當值還沒回來,顧韜又小,姨母若真有什麼急事,可不隻能吩咐自己了。

遂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裝,隨那丫鬟一道進了內院,去朝暉堂見祁夫人。

豈料在通往朝暉堂必經之路的荷塘前不遠處時,卻遇上了顧芷與她的丫鬟,遠遠的一見到他,顧芷便紅著臉叫道:“表哥,不知您能否幫我一個忙,拉我的丫鬟過去一下,然後我再就著她的手過去?”

沈騰應聲低頭一看,就見顧芷麵前的小徑上,一塊墊路的青石板不知到哪裏去了,偏昨夜下了大半夜的雨,天亮時才堪堪停住,如今那原本墊了青石板的地方便明汪汪的積了一灘水在裏麵,顧芷得用手微微提著裙子,方能讓自己的裙邊不沾上水,若是冒險跳過水坑的話,裙子一定會被弄濕不說,也未免太不雅相,不是大家閨秀所為,也就難怪她進退維穀了。

可瓜田李下的,沈騰縱想幫她這個忙,該避的嫌還是要避的,便說道:“到底男女有別,我還是去附近瞧瞧有沒有路過的丫頭婆子,讓她們過來幫三表妹罷。”說完就要離開。

顧芷卻期期艾艾的叫住了他,越發紅了臉道:“表哥,我們主仆已在此地等了好一會兒了,一直沒有人經過,想是今日府裏有客人,中秋佳節又近在眼前,人人都比平日要忙的緣故。偏我方才過來時,因不慣於穿木屐,不小心崴了腳,實在支持不住了,請表哥就拉我的丫鬟一把罷,不然您找根樹枝什麼的,用樹枝來拉她,不就不必顧忌男女大防了?這裏離母親的院子比我自己的院子近不少呢,不然我就折回去了,還請表哥行個方便。”

她話說到這個地步,沈騰如何還好繼續回絕,隻得就近撿了一根樹枝,讓她的丫鬟抓了,順利將其拉過了麵前的水坑。

隻是她的丫鬟許是力氣不夠,許是不得要領,連拉了好幾次,都未能順利將顧芷給拉過來,反而讓她本就已扭傷了的腳越發痛得厲害了,最後兩次更是隻差一點點,就要讓顧芷摔倒在地上了。

主仆二人隻得可憐兮兮的繼續向沈騰求救,請沈騰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也沒有旁人瞧見,縱有旁人瞧見了,事急從權,也必不會傳出什麼閑言閑語來。

沈騰沒有辦法,隻得自顧芷的丫鬟手裏接過樹枝,親自探身拉起顧芷來。

萬萬沒想到,就在顧芷的手剛握住了樹枝,沈騰剛要使力之時,身後卻冷不防傳來一股大力,將他用力往前一推,他便控製不住身形往前撲倒了。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撲倒的方向好巧不巧正對著顧芷,以致顧芷當場便被他撲倒在了地上,成了他的人肉墊子,讓他壓了個滿懷。

沈騰腦中先是一懵,待回過神來,便立刻手忙腳亂的自地上爬了起來,正想伸手去拉顧芷,顧芷的丫鬟卻已先扯著嗓子哭喊開了:“快來人啊,表少爺輕薄我家小姐,快來人啊——”

從沈騰控製不住身形摔倒,到如今顧芷的丫鬟大喊大叫起來,整件事情不過就發生在眨眼之間,卻足以讓沈騰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人算計了,可恨自己方才竟沒注意到那打著祁夫人旗號去請他進來的丫鬟不知何時已離開了,真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然後果然不出沈騰所料,四下裏很快便冒出了一大群人來,打頭的不是別個,正是顧芷的姨娘宋姨娘,她雖掩飾得很好,沈騰依然從她驚怒交加的臉上,捕捉到了她眼裏一抹轉瞬即逝的得意與稱願。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沈騰反倒冷靜了下來,看也不看一旁已被丫頭婆子七手八腳扶了起來,衣裳都濕透了裹貼在身上,在一旁小聲哭個不住的顧芷一眼,隻冷聲問宋姨娘:“宋姨娘與顧三小姐處心積慮的設了這個局來害我,待要如何?”

宋姨娘一聽這話,便知道沈騰已然什麼都明白了,雖有些為女兒的將來擔心,這樣一個輕易不會被美色所迷的男子,將來縱女兒真能如願嫁進沈家,隻怕也攏不住他的心啊……然還是那句話,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的局勢,已不容她們母女退縮了!

遂哭道:“表少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明明就是您當眾輕薄了我們三小姐,如今竟然倒打一耙,說是我和三小姐設局在害你,我們三小姐就算是庶出,那也是侯爺的女兒,顯陽侯府正兒八經的小姐,豈是表少爺隨隨便便就能輕薄了去的,既然表少爺不肯給我們三小姐一個說法,我隻能去請夫人和侯爺為三小姐做主了……”

不由分說哭喊了一大通,再趁沈騰不注意時,衝自己的丫頭婆子們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務必絆住沈騰,不讓他離開事發現場一步後,便不由分說哭喊著往朝暉堂方向跑去了。

這才會有了方才顧蘊主仆先聞其聲,後見其人,將宋姨娘堵了個正著那一出。

隻是讓宋姨娘沒想到的是,她明明讓自己的人絆住了沈騰的,怎麼他還是這麼快便突出重圍了?想不到他一個文弱書生,竟有這麼大的力氣,實在是可惡!

沈騰話說得半點情麵也不留,宋姨娘一時倒被他噎住了,這種事情,隻要男方咬死了不承認,到頭來吃虧的還不是女方,萬一姓沈的說什麼也不肯答應娶她的芷兒,再不然死活也隻能納她的芷兒為妾,侯爺又早被夫人攏得死死的,不肯為她的芷兒做主,她們母女難道還真去死不成?

適逢渾身狼狽,哭得哽咽難耐的顧芷被一眾丫頭婆子扶著也跟了過來,整好聽見沈騰最後那句話‘我索性明白的告訴你,就憑顧三小姐那副姿色與做派,我不止這輩子看不上,下輩子,下下輩子,一樣看不上!’,當即渾身顫抖,搖搖欲墜起來。

她不過就是喜歡沈表哥,想嫁給沈表哥,與他白頭偕老相伴一生而已,她有什麼錯,感情的事又不是她想控製就能控製得住的,沈表哥至於這樣侮辱她輕賤她嗎?

渾然忘了,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若不是她自己先自輕自賤,別人又怎麼會閑著沒事就侮辱她輕賤她?

宋姨娘到底經過見過的事多些,這會兒已想好如何反駁沈騰的話了,冷笑一聲,便大聲說道:“表少爺這話當真可笑,你既看不上我們三小姐,又何以要巴巴的去輕薄於她,說什麼以沈家今時今日的地位名望,以你的品行本事,隻要你想,早美人環抱了,這話你也就騙騙那些無知的人而已,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方才目睹你卑劣之舉的人可不隻我一個,這些人個個兒都瞧見了,證據確鑿,豈容你抵賴!我這便去夫人麵前揭露你的惡行,讓夫人為三小姐做主,若是夫人不肯為三小姐做主,我便請侯爺為三小姐做主,縱豁出去這條性命不要,今日我也絕不會讓我們三小姐白白被你欺負了去,讓你這個人麵獸心的東西明明做了壞事,卻絲毫懲罰也不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