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滿朝文武對皇上將顧蘊指給宇文承川做太子妃之事都是怎麼想的,賜婚聖旨既已下了,自然再沒有更改的可能。
而宇文承川縱再不受寵,那也是皇太子,皇太子賜婚,規矩自然與其他皇子賜婚或是平日宣旨不同,得先選好吉日吉時,再由禮部尚書或是侍郎,連同內務府宗人府的官員一道,去女方家裏宣旨。
禮親王與禮部此番深覺委屈了宇文承川,他們事後打聽了一下,未來的太子妃竟已是快十八歲的老姑娘了,可見是個德容言功都不怎麼樣的,不然也不會拖到這麼大的年紀,還待字閨中了。
是以有意在旁的方麵補償宇文承川,不但特地將去宣旨的吉日定在了九月初九的巳時(早上九點),——也是向皇後貴妃等人抗議,別以為皇上暫時被你們蒙蔽了,你們就能蒙蔽住文武百官和天下萬民了,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們休要得意得太早!
還將宣旨當日就該依禮送到的小定禮加厚了足足一倍,意在表明禮部和內務府宗人府對未來太子妃的尊重,賜婚聖旨既下,結局已無法更改,他們自然隻能盡量往好的方麵想了,至少顯陽侯府的門第也不算太辱沒了太子殿下,未來太子妃據說一直都是由顯陽侯夫人教養的,想來德容言功也不至於差到哪裏去,且年紀大有年紀大的好處,至少人穩重,早日為太子殿下誕下嫡子的可能性也要比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大得多不是?
如此到了九月初九日,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吳岱山吳大人,一早便親自領著內務府和宗人府的官員,披紅掛彩,禁軍開道,敲敲打打的奉著聖旨到了顯陽侯府。
顯陽侯府上下早已知道顧蘊要做太子妃了,可聖旨送到又不一樣,饒顧準自來喜怒不形於色,且對侄女被指為太子妃“事先毫無心理準備”,瞧得如此榮耀的場麵,臉上也禁不住帶出了幾分喜色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顧氏蘊者,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朕與皇後躬聞之甚悅,與皇太子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現特許配與太子為正妃,一應禮儀,交由禮部、宗人府與內務府共同操辦,擇吉日完婚,欽此!”
吳大人將賜婚聖旨高聲念完,顧蘊便應聲上前雙手接過了聖旨,不疾不徐的答道:“臣女多謝皇上與皇後娘娘賞識,一定會盡心服侍太子殿下,孝順皇上與皇後娘娘,謹言慎行,恪盡本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方才宣旨時,吳大人已居高臨下將下麵跪的人都盡收眼底了,顧準顧衝兄弟父子是男人且不必說,祁夫人與周望桂雖都是女人,卻都是按品大妝,惟獨顧蘊一身大紅褙子,梳著姑娘家的發式,吳大人自然也就知道這便是未來的太子妃了,隻可惜顧蘊一直低著頭,他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會兒好容易與顧蘊直接打上照麵了,吳大人自然要多看幾眼,見顧蘊生得麵如銀蓮,明眸皓齒,漂亮得著實讓人眼前一亮不說,最難得的還是那份進退間毫不退縮的穩重與大氣。
要知道她這可是生平第一次接旨,而且她的年紀放到姑娘中間是有些偏大了,實則也才十幾歲,竟能比好些老臣還持得住,可見顯陽侯夫人素日是下了苦心教導這位顧四小姐,顧四小姐本身也是個可造之材,隻怕這次某些人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吳大人心裏品評著顧蘊,麵上卻絲毫不表露出來,待顧蘊接了聖旨,顧準也領著一家上下磕了頭,齊呼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後,立時換上滿臉的笑,對著顧蘊單膝跪了下去,道:“老臣恭喜太子妃,賀喜太子妃!”
顧蘊忙側身避過了,道:“吳閣老快快請起,您是長輩,行此大禮實在是折殺我了!”
據她所知,吳閣老是一個正直且極重規矩之人,也因此,自來都是宗皇後林貴妃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樣的人,她當然要加倍禮遇,哪怕不能讓其為宇文承川所用,至少也不能讓其成為宇文承川的敵人。
吳閣老見顧蘊並不拿大,心裏對這位未來的太子妃就越發的另眼相看了,依言站起身來,笑著與顧準寒暄起來:“還沒恭喜顧侯爺呢。”
顧準笑得稍稍有些勉強:“有勞吳大人了,還請隨我去花廳裏奉茶。”說著叫了一聲旁邊一直處於呆滯狀態的顧衝,“二弟,還不快隨我陪吳大人吃茶去!”
兄弟兩個一道與吳大人等人去花廳裏吃茶去了。
祁夫人這才滿臉是笑的上前對著顧蘊屈膝福了一福,道:“如今聖旨既下,蘊姐兒便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了,照理我們全家都該向你行禮參拜才是,但你的性子我知道,方才連吳閣老的禮尚且不肯受,自然也不肯受我們這些長輩的禮,我們就先向你道了喜,待將來再行大禮罷。”
早被顧蘊一把攙了起來,忙又將作勢也要跟著拜下的周望桂攙了起來,方笑道:“大伯母既知道我的性子,何以偏要這般折殺我?您和母親是我的長輩,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是我的長輩!”
祁夫人笑道:“我就知道連這個禮你也不肯受的,罷了,都是一家人,我和你母親也不為難你了,不過你弟弟們和家下人等的禮,你卻是該受的。”看向顧韜,“你還不領著你弟弟們上前給你們四姐姐道喜呢?”
一旁顧韜聞言,便領著顧曜和大名顧暘的福哥兒上前給顧蘊行起禮來,顧蘊這回倒是安心受了弟弟們的禮,不說如今她身份比他們都尊貴了,她本就是姐姐,原就該受他們的禮。
待顧韜兄弟幾個給顧蘊行禮道賀過後,金嬤嬤等府裏有頭有臉的下人們也都上前給她行起禮來,祁夫人還在一旁發話:“傳我的話,各處張燈結彩,闔府上下俱賞紅布一領,加發月錢兩月,以賀四小姐得封太子妃之喜。”
以致本就喜氣洋洋的人們都越發歡喜起來,整個顯陽侯府的正院霎時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周望桂在一旁看著顧蘊端坐在當中受大家的禮,心情卻多少有幾分複雜,這幾年祁夫人為顧蘊的親事操碎了心,她何嚐不是一樣,若不是因著顧蘊助她為顧衝生下了唯一的兒子,她就算背靠有力的娘家,如今也不能將顧衝壓得死死的。
所以她私下裏也為顧蘊相看過不少人家,為此還惹得周夫人說過酸話:“她眼光那般高,連你親侄兒且瞧不上呢,何況你找的這些人家,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反正她自己有的是銀子,平家也願意養著她,就養她一輩子了。”
卻沒想到,在她抱著同病相憐,又有一二分優越感為顧蘊操心的時候,顧蘊竟一躍成為了當朝的太子妃,把那些素日私下裏看她笑話兒的人臉都足以搧腫,周望桂為她高興之餘,實在忍不住暗暗發酸,她怎麼就那麼好命呢,當年自己也是像她眼下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年紀老大,卻隻能將就顧衝這樣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渣滓,老天爺可真是不公平哪!
周望桂的心情旁人無從知曉,前頭顧準與顧衝送走吳大人一行後,便立刻換了官服,即刻進宮去朱雀門外三跪九叩謝恩去了。
餘下祁夫人周望桂與顧蘊看了一回禮部和內務府送來的小定禮後,娘兒們都累得不行也熱得不行,這才各自回了屋去是更衣梳洗去了。
隻是顧蘊回到飲綠軒,還沒來得及換家常衣裳呢,顧氏族中的伯母嬸娘嫂子姐妹們又紛紛聞訊趕了過來道喜,顧蘊少不得隻能打點起精神應酬了一回。
整個飲綠軒都熙熙攘攘,族人們來道了喜,府裏的幾個大管家、管事媳婦們、各房先前沒有向顧蘊磕頭道喜的管事媽媽,連同各房各院有頭有臉的大丫鬟,二等三等丫鬟等,也相繼按著等級一撥一撥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