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四回 點醒(1 / 3)

韓卓想起淩雲峰的依山傍水清淨宜居,再想起自家師父的慈愛豁達與普度眾生,不由有幾分動心起來,也許慧生去了那裏,就真如衍兒說的,反倒漸漸好起來了呢?

隻是他還未開口,韓夫人已先道:“慧兒如今虛弱成那樣,隨時都有可能……哪裏能長途跋涉的趕路顛簸,路上可不比家裏,大夫隨時候著,藥材補品也都一應俱全,萬一她半路上發了病,可如何是好?而且最要緊的一條,她若不肯去淩雲峰又該怎麼辦,難道我們還能硬逼她去不成,她如今根本不能激動……”

韓夫人說著,又要落淚,但凡還有別的法子,她何嚐願意逼宇文承川,何嚐願意讓他和顧蘊因此生隙,換了韓卓如今有個救命恩人與親人請他憐惜自己的女兒,韓卓與她定然也會備受煎熬的,這不是實在沒有其他法子可想了嗎?

宇文承川立刻接道:“這個問題倒是不大,我們隻要提前將馬車布置好,裏麵都墊上厚厚的褥子,再把該帶的東西都帶齊,服侍的人也帶上,大夫也帶上,白日裏也不必急著趕路,一日能趕個三五十裏地便足矣,想來出不了什麼岔子。如今盛京雖冰天雪地,越往南走,卻越暖和,沿途自有一番平日裏看不到的風景,等到了淩雲峰時,那裏正好春暖花開了,慧生欣賞著沿途她從未見過的風土人情,怎麼會不覺得新鮮,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被轉移,自然也就不會再鬱結於心了。”

韓卓沉吟道:“盛京離淩雲峰千餘裏,再慢一個月也差不多趕到了,隻要將馬車布置得讓人感覺不到絲毫顛簸,倒也不是不可行,慧兒被關在這一方小天地裏,一關就是十八年,尤其她的房間,可以說連牆壁和地麵都沾上了藥味,也是時候給她換一個新的環境了,指不定換了環境,換了心境,她就真漸漸想開了呢?隻是這事兒該怎麼與她說,可得好生合計一下才是……”

話沒說完,宇文承川已道:“義父若是信得過我,我明晚上再來,屆時慧生也醒著,讓我去與她說怎麼樣?終歸她的心結是因我而起,就讓我來把這個結給她解了罷。”

不把這事兒趁早解決了,再過幾日他就該離京了,留下這個爛攤子給誰呢,拖的時間越長,到頭來才真是將所有人都傷害了,所有人之間也休想再回到最初了!

韓卓點頭道:“我自然信得過你,那你明晚上再來罷,到時候我們先不讓慧生睡,等著你來與她說話,隻是看她先前的反應,怕是……不願意見到太子妃,要不,明晚上太子妃就別來了?”

宇文承川聞言,便要說話,慧生不願意見到蘊蘊,可以讓蘊蘊在屋外聽他和慧生都說了什麼,在這件事上,他不希望有任何一丁點兒地方瞞著她,讓她因此與他生隙,他們是要過一輩子的夫妻,原便該親密無間,坦誠無間。

顧蘊卻已先道:“昨晚上去了我外祖母家,今晚上又來了義父義母家,連著兩晚上沒有睡好,我明晚上可得好生睡一覺了,不然我後日鐵定吃不消。”

他的心意她明白,正是因為明白,才信得過他,才不想讓他難做。

宇文承川就不好再說什麼了,眼見已快交四更,隻得與韓卓韓夫人約好明晚二更以前一準兒過來,然後辭了他們夫婦,帶著顧蘊離了韓家,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馬車啟動後,顧蘊一直都低著頭沒說話,宇文承川看得心裏很不好受,不管他先前怎麼維護顧蘊,她今晚上依然受了委屈卻是不爭的事實,可他又沒法責怪怨恨自己的義父義母和妹妹,他們都是他的親人,在他心裏一樣重要。

他隻得握了顧蘊的手,輕聲說道:“對不起蘊蘊,我說了讓你嫁給我後,不受一絲一毫委屈的,可我還是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顧蘊本來心裏就正委屈著,她再在心裏勸說自己,這事兒又不是宇文承川的錯,也不是韓大人韓夫人,甚至不是韓慧生的錯,他們都有各自的苦衷與不得已,而且宇文承川也堅定的站到了她這一邊,從頭到尾都在堅定的維護她,她依然覺得難以言說的委屈。

果然韓大人與韓夫人先前待她再友好再慈愛,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女兒,她立刻就變成了外人,被他們有意無意排斥在了一家人之外,這個一家人有韓大人夫婦和韓慧生,還有宇文承川,惟獨沒有她!

所以一路上她才沒有說話,她怕自己一開了口,便會忍不住口出惡言,一旦涉及自己所愛的人,她的涵養和忍功真沒有她以為的那麼好。

可是宇文承川先開了口,還是以這樣自責與憐惜的口吻在與她說‘對不起’,她滿肚子已成形和沒成形的惡言和惡念便立時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去,他也不容易,他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不是嗎?

念頭閃過,顧蘊已反握了宇文承川的手,嘟嘴低聲道:“你的確讓我受委屈了,也的確該與我說對不起,所以以後你得加倍的對我好,加倍的疼我愛我,以彌補我今日受的委屈才是。”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她不想讓他為難,不想與他鬧騰讓他越發煩心,可總得讓他知道她的確受了委屈,反正與自己的男人撒嬌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兒。

宇文承川忙道:“這是必須的,你就等著瞧好罷,我一定會加倍疼你愛你,再不讓你受委屈的。”說完,低頭輕啄了她的嘴唇一下,心情瞬間輕鬆了不少。

若蘊蘊說自己不難過,不必他與她說對不起,或是大度的勸他他也不容易,她能明白他的苦衷,他反倒更難受,也會擔心她因此與他生了隙,以後與他漸行漸遠,可她卻明白的告訴他,她的確委屈了,他反倒安心了,若不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愛重他,她又怎麼會對他這般坦誠?他的蘊蘊如此與眾不同,叫他怎麼能不愛!

次日天才一黑,宇文承川便辭了顧蘊,離了東宮,徑自去往了韓家。

韓慧生因著韓夫人一早便與她說今晚上宇文承川會來看她,還是他一個人來,顧蘊不來,而心情大好,連帶臉上都多了幾分血色與生氣。

韓夫人看在眼裏,不由暗暗歎氣與發愁,這要是衍兒說服不了慧兒,慧兒是既不肯去淩雲峰,也不肯打消定要嫁給衍兒的念頭可該如何是好?衍兒擺明了不願意,難道真要他們夫婦以多年的恩情與親情相逼不成,那他們一家三口與衍兒之間,才真是走到頭了!

韓卓也歎氣,本來如今於公事上他們就忙得不可開交,稍有不慎即將全盤皆輸了,誰知道女兒偏又鬧出這樣的事來,若不是自己唯一的女兒,韓卓一定沒有半句好話,可偏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除了包容,又能怎麼著呢?

剛交一更,宇文承川便來了,韓夫人忙道:“不是說二更才來呢,怎麼提前了這麼多?”

宇文承川道:“早些把事情解決了,我也好早些回去,蘊蘊還等著我呢。”蘊蘊說是她接連兩日熬夜,早困得狠了,他不在她正好可以好生睡一覺,可她若真能安睡,他反倒安心了,就怕她一直等著他,他自然要盡可能早的回去。

韓夫人就沒有再說了,與韓卓一道,徑自引著宇文承川去了韓慧生的房間,心裏卻在暗暗苦笑,本來她還僥幸抱了一分渺茫的希望,萬一待會兒衍兒見慧生實在可憐,今晚上蘊姐兒也沒有來,他就改變主意了呢?可如今看來,她那一分希望也是奢望!

一時到得韓慧生的房間前,宇文承川因壓低了聲音與韓卓和韓夫人道:“待會兒我與慧生說話兒時,義父義母可以在外麵聽,隻是一點,無論我與慧生說什麼,無論她傷心激動成什麼樣兒,也請你們不要進去好嗎?我雖不是大夫,多少也會些急救的法子,定然不會讓她出事的,她如今既鑽了牛角尖,少不得隻能下猛藥了,還請義父義母千萬別心疼,請你們相信,我心疼她的心,絕對與你們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