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四回 促狹(1 / 3)

崇慶殿裏春色滿屋,景仁宮與關雎宮雖按時下了鑰,宮裏各處的燈也按時熄了,宗皇後與林貴妃各自的寢殿內,卻一直亮著燈,今夜於後妃二人來講,也將注定是一個不眠不夜。

二人一開始哪裏想過宇文承川能真將治水的任務圓滿完成,一個打小兒病弱,別說似她們各自的兒子那樣,讀書習字騎射謀略樣樣都有大儒名師教導,本身還爭氣,自然文韜武略樣樣都出色了,指不定連字都認不完的婢生子,他哪來的那個本事與能耐去完成神仙都幾乎完不成的任務?

就算她們早年曾低估過他,以致竟讓他在她們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裝了二十幾年的病,甚至那幾年她們派出去暗殺他的人也每每無功而返,顯然他手下還是多少有點勢力的。

可他那點勢力,在她們兩派人暫時聯合起來的巨大力量麵前,又算得了什麼?她們不想低估他的,可他也得有讓她們高估的本錢哪!

所以整個二月,乃至三月前半月,宗皇後與林貴妃對前朝的事還能氣定神閑,雖然後宮因為多了一個妙貴嬪,生出了那麼多事端,讓後宮保持了多年的格局一下子被打破了,以致上下都跟著蠢蠢欲動起來,但隻要這次她們能成功將宇文承川拉下馬,之後便隻是她們彼此之間的較量了,其他幾個早已非分之想,或是新近才生出了非分之想的妃嬪連同她們各自的兒子,根本不足為懼。

是進了三月下旬,二人才開始慌張起來的。

那個婢生子在江蘇運籌帷幄,竟然將河工治水之事給進展得有聲有色,不管他們的人使什麼招數,他都能遊刃有餘的給化解了,讓他們無功而返,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過去二十幾年,他到底有什麼奇遇,竟然讓他比之她們苦心栽培的兒子也毫不遜色?他手上到底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勢力和底牌?!

至此二人也終於開始慶幸起他們的父兄兒子有先見之明來,那個婢生子能將河工開展得這般順利,說到底還不是手上有足夠他折騰的銀子,如果沒有銀子,他縱有驚天之才,又憑什麼完成任務?

關鍵在於,銀子從哪裏來,戶部是有銀子不假,顧氏那賤人的舅舅是戶部侍郎也不假,可沒有皇上的旨意,顧氏的舅舅縱然隻挪用了一兩銀子,那也是大罪,何況他挪用的還是軍餉,就等著被斬首抄家,那個婢生子與顧氏也跟著永無翻身之日罷!

萬幸當時她們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必要留後手,那個婢生子鐵定完不成任務時,大家都沒有聽她們的話,照樣做了萬全的布置,不然如今事到臨頭,再來想法子,哪裏還來得及?那個婢生子僥幸躲過了一次他們的算計,難道還能次次都躲過不成,且走著瞧罷!

即便如此寬慰自己,宗皇後與林貴妃心裏依然抱了幾分僥幸的希望,萬一到了最後關頭,那個婢生子就出了什麼事,譬如突如其來一場洪水將他給卷走了,或是他就一時得意忘形,著了他們的道兒了呢?不到他回宮那一刻,一切仍皆有可能。

隻可惜,宇文承川今日到底還是平平安安的回了宮,聽說皇上在乾清宮接見他時也是龍心大悅,他又占了太子的名分,隻要皇上的心稍稍偏向他那麼一點,他的勝算都將大增……也就不怪宗皇後與林貴妃夜不能寐了,若非知道自家還有後手,她們就不止是睡不著,就該發瘋了。

次日才四更天,顧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宇文承川已經起身了,她眼睛都睜不開,含糊說了一句:“你要去上朝了嗎?”

得了宇文承川低柔的回答:“我是要去上朝了,今兒是我返朝的第一日,自然不能去遲了,你安心睡你的,我下朝後就回來陪你。”

她“嗯”了一聲,便又睡得人事不知了。

等再醒來時,天已大亮了,有陽光透過窗欞射進來,讓整個內室都籠上了一層明亮的色彩,看得顧蘊心情大好,忍不住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雖然昨晚上很累,可她的確好久沒睡得這麼好過了。

念頭才閃過,她便猛地想到,太陽都這麼高了,她去景仁宮請安肯定遲了,若是平時還罷了,大不了借口‘身體不適’,諒誰也挑不出她的不是來,可昨兒宇文承川剛回來,她今兒便不去景仁宮請安了,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闔宮上下,她昨晚上與宇文承川的“戰況”有多激烈,以致她都下不來床了?這不是明擺著授人以她恃寵而驕,輕狂不知羞的話柄嗎?

顧蘊忙叫道:“錦瑟,卷碧!”

待二人應聲進來後,第一句話就問道:“什麼時辰了,你們怎麼也不說按時叫醒我?”

錦瑟與卷碧卻都是滿臉的笑,屈膝給她行過禮後,才道:“是殿下不讓我們叫醒娘娘的,皇後娘娘那邊,殿下也早吩咐人替娘娘告過假了,說娘娘昨晚上見殿下身上添了好些新傷,傷心了大半夜,快交四更天了才睡著,所以今兒不能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了,請皇後娘娘恕罪,娘娘隻管放心罷。”

說她是因為見了宇文承川身上添的新傷,傷心到四更天才睡著,所以不能去請安……雖然這個借口聽起來實在蹩腳,可總比沒有的好,何況宇文承川身上有沒有傷,宗皇後難道會不知道?

顧蘊如釋重負,這才發現渾身都酸疼得緊,不由申吟一聲,又躺回了被窩裏,道:“既然不用去請安了,那我再睡一會兒,你們先出去罷。”

哼,某人仗著自己如今年輕力壯,就可勁兒的折騰她,不論她是撒嬌也要求饒也好耍賴也好,都置若罔聞,他有本事等她三十歲如狼似虎時,再來與她大戰三百回合!

隻可惜她注定還是睡不成了,因為錦瑟道:“胡良娣幾個正等著給娘娘請安呢,而且殿下帶了好些土儀回來,娘娘總得親自瞧過後,冬至公公才好安排人往各宮送去。”

顧蘊隻得哀歎一聲,認命的爬了起來,讓胡良娣幾個空等一場再讓人打發了她們還沒什麼,宇文承川帶回來的土儀卻得盡快分送出去,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送得遲了,情意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一陣忙碌後,顧蘊出現在了自己的寢殿明間,果見胡良娣幾個俱等在外麵,她接過白蘭奉上的燕窩粥吃了半盞,又吃了幾個水晶小籠包,漱了口,才衝紫蘭點了點頭。

紫蘭便去到外麵,衝胡良娣幾個屈膝一禮:“太子妃娘娘請幾位小主進去。”

胡良娣幾個這才魚貫走了進來,雖早等得滿心的不耐與惱怒了,麵上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一進來便恭恭敬敬的給顧蘊行禮:“嬪妾們參見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萬福金安。”

顧蘊點點頭:“都起來罷。想必你們也都知道太子殿下昨日回宮之事了,本宮還要安排人分送太子殿下帶回來的土儀往各宮去,就不多留你們了,至於你們那一份兒,回頭本宮自會打發人與你們送去的,你們跪安罷。”

竟是一句話都懶得與自己幾個多說,一照麵便要打發她們……胡良娣幾個如何甘心,太子殿下一離宮就是好幾個月,她們素日已鮮少能見到太子殿下的麵兒了,好容易如今正主兒回來了,依然不讓她們見上一麵,太子殿下本就待她們淡得不能再淡,如今隻怕她們站到他麵前,他也未必知道她們是誰,不盡快為自己謀出路,設法討得太子殿下的歡心,難道真以處子之身,守一輩子的活寡不成?

胡良娣第一個就忍不住開了口,不過沒忘記先堆起滿臉的笑:“嬪妾們的確知道太子殿下平安凱旋之事了,所以今兒過來除了給太子妃娘娘請安以外,再就是也想給太子殿下請個安了,到底是嬪妾們的夫主,這幾個月以來,嬪妾們也都惦記著太子殿下,總要親眼看見太子殿下平安無恙,方能安心。”

說著見顧蘊眼瞼下雖有一圈淡淡的青影,卻一臉遮掩不住的嬌媚,整個人也透著一股子慵懶與滿足,饒胡良娣沒吃過豬肉,也是受過相關教引的,如何不知道她昨晚上一定被太子殿下滋潤得不輕?幾乎不曾咬碎了一口銀牙,她日日大魚大肉的,難道就不會膩的嗎,分她們一口湯喝怎麼了,難道太子殿下就隻是她一個人的男人,不是她們的男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