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知縣家這幾天招待客人,因廚子臥病在床,府內人手不夠,故而才臨時招工,說是隻做十天,大部分揭榜的一聽說並非長期幹,立馬走了不少。
進知縣府做事,要求甚是嚴格,不想七夏名聲在外,那管事嚐了幾口便連連點頭說好,想也沒多想,直叫她第二天便可來府上幫工。
“你隻有十天時間,在府上若發現什麼線索,記得回來告訴我。”
“知道了。”
“還有,那鑰匙能偷則偷,千萬莫要逞強。要是被他逮住,決計不止蹲大牢那麼簡單。”
“哦……”
臨行前,百裏再三叮囑,在他看來,著實是不放心把如此重擔交給這個冒冒失失的丫頭。
其實對七夏而言這純屬多餘,她自己就是個惜命之人,原本便沒打算要給他偷鑰匙,不過是為了走個過場,好歹表現出來她是盡力而為罷了。
不過,計劃歸計劃,現實卻又是另一幅光景。
以往在家中小店,由於姐姐寵愛,做飯炒菜全憑喜好,幾時乏了累了,鏟子一丟便回去睡大覺,到了人家府上那情況可就截然不同。
正午十幾道菜,雞鴨魚肉,都得大早上開始準備,盡管不必自己打理,那做起來也麻煩得很。午後睡了小會兒,起來又要開始準備晚宴,她拿刀的手都快抽筋了,心中已把這個萬知縣罵了個八百十遍。
果然是個貪官,怪不得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怕遭報應!
“莊姑娘。”劉管事在廚房門口恭恭敬敬立著,笑道,“老爺說要見一見你。”
“見我?”她把刀放下,奇道,“我一個做飯的有什麼好見的?”
“這……我也不得而知。”
七夏隻好把圍裙取下來,洗了手,跟著他往書房走。
眼下恰逢傍晚,黃昏將盡,院外種了一排柏樹,葉片上餘暉淺淺。
劉管事輕推開門,彎身俯首道:“老爺,莊姑娘請來了。”
她抬頭一看,這萬知縣正在拿勺子吃那道蓮藕排骨湯,一嘴的油湯,順著他下巴上的胡須又滴回碗裏,油光滿麵,腦滿腸肥。
果然是貪官該有的模樣,那麼大一個肚子,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塞成如此形狀。
七夏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就算今知道這道菜是自己做的,她也感到格外惡心反胃……
萬知縣不經意瞅到她,明顯愣了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即刻堆上笑顏:“莊老板,哎喲,久聞大名,今兒想不到還能見著真人。”
“來來來……過來坐,過來坐。”
見狀,劉管事很是識相地退出門。
七夏卻猶豫了一會兒,走過去站在桌邊,“我還是站著罷。”
“你別客氣,坐下一塊吃罷,這菜還有呢。”
讓她吃還得了,七夏忙不迭岔開話題:
“怎麼……老爺您叫我來,是哪兒吃得不好?”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萬知縣擦了擦嘴,眯著眼睛望著她笑,“莊老板的手藝如此精湛,果然名不虛傳……此前隻聽聞杭州城莊家姐妹菜做得好,不承想,這人長得也是格外標致啊……”
他一麵說,一麵忽伸手往七夏臉上摸去,她嚇了一跳,趕緊往後退。
萬知縣倒也沒在意,收回手,仍舊笑道:“莊老板可曾有意願做我家的主廚?工錢絕對好說!保證比你回家開客棧要劃算得多。”
七夏挪到桌子對麵,敷衍一笑:“我看不必了……家姐還惦記著我呢,再說搶人家的飯碗也不太好是不是?”
“誒,這叫什麼話……”萬知縣恬不知恥地又朝她跟前湊了湊,“大不了把你姐姐也一同招來,咱們家缺的就是廚子。”
真是臭不要臉,打主意還打到她姐頭上去了。七夏暗自咬牙,強忍著擠出笑容來:“不太好、不太好……”
“好的,好的……”
“不好,不好……”
正僵持不下接不了話之際,門外的劉管事突然去而複返,輕輕叩門。
“老爺……張縣丞找您呢。”
萬知縣咧著嘴“嘖”了一聲,不耐煩道:“曉得了,讓他去廳裏候著。”
“是。”
“老爺有事忙啊。”七夏趕緊瞅準時機開溜,“那小人也先告退了……等明兒再上門給您做飯。”
“誒、誒!”萬知縣喚不住她,七夏腳下生風,走得飛快,眨眼就沒了人影。
廚房裏的事雖然還沒忙完,她也懶得回去,生怕那個萬知縣又找來,馬不停蹄地往外跑,時不時還扭頭瞅兩瞅。
剛出了後門,對麵街上楊柳下,百裏倚樹而立,似乎是在等她。
七夏喘了口氣,如見救星一般,噠噠噠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