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忽然問道:“既是要走,為什麼不辭而別?”
七夏隻當他是在怨自己不懂禮數,怒意更勝,“吵也吵過了,你還指望我能去和你告別?我就是臉皮再厚,那也是要麵子的!”
百裏搖頭又是一聲歎,“回杭州路途這麼遠,你孤身一人上路太過危險……”
一言未畢,七夏就打斷:“我危不危險,不用你操心!”
“更何況……”百裏似是沒聽到她開口一般,自顧說下去,“你還落了東西。”
他將一個小包袱遞到她跟前。
方方正正的,不知是什麼。七夏狐疑地盯著他,猶豫了一陣才緩緩接到手中。
包裹打開,描金的紫檀盒子映入眼簾,像是許久之前就在何處見過。
她看著盒裏靜靜躺著的兩塊白玉,依稀想起當日問過那位老板娘的話。
“給人拿走了?你不是用來贈人的麼?”
“是贈人不錯。”她笑道,“不過是贈給有情人的。”
“那是贈給誰了?”七夏聽得莫名其妙,當即皺起眉頭,“我向他買來就是。”
“這個,我可不能說……”
“為什麼啊?”
“你總會知道的。”
原來那時候他就取走了?可為何一直不告訴她……
七夏怔怔呆了半晌,又把東西塞他手上,雖是帶著怒氣,顯然比方才冷靜了許多。
“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要。”
“這個不是……那這總是了?”他自懷中摸出一個香囊,輕輕放在她掌心之中。
茶色的絹布上粗糙的繡針猶在,香袋裏沉甸甸的,隻是封口的針腳卻被人改過,整整齊齊打了個結,以絲絛串著,分明是有人補好的。
七夏不由想到了明霜,當即以為自己的香囊是她修補的,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鉸都鉸了,還補好它還給我幹什麼?我送你的已經壞掉了,補得再好也不是之前的那個。”
百裏低頭看她,閉目許久,又睜開。
“香囊我一直有貼身帶著,若非事出有因,也不會鉸……如果我向你道歉……”
“道歉?你肯道歉,我就一定肯原諒了?”七夏笑了笑,說不清是喜是憂,“我七夏,可以拚了命去喜歡你,也可以用盡全力去恨你。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選擇,就不要去後悔。”
如今再分個孰是孰非又有什麼意思?縱然香囊能補好,拿著它心裏也隻覺得是種恥辱。
像當初說好的一般,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見麵了。
“小七。”
以往看慣了歪頭站在他麵前笑得心無牽掛的臉,現下瞧著她眸中的敵意和戒備,百裏心中澀然,隻將錦盒輕放回桌上,低低問道:
“……你就不願再給我一次機會麼?”
“你找我要機會?我給你的機會還不夠多?從江南跟到開封,這一路上,我說過那麼多,又做了那麼多……”她曾經為了他一句話跳入西湖裏捉魚,去過妓院,跑過賭坊,他說什麼,刀山火海自己都去了。
換來一個沒有打下來的巴掌,一個能被隨隨便便一刀鉸斷的香囊。
真有這麼容易跑來要機會,他做人是不是太貪心了?
七夏捏著掌心的香囊,冷聲道,“我送你的東西,你從來都沒認真對待過……無論是吃的,是喝的,還是香囊。”
她揚起手,將香囊清清楚楚從他眼前晃過,然後一字一頓道:
“所以,你的東西,我也一樣不要。”
側過身的刹那,手裏的香囊被奮力擲出窗外,一道弧線劃過,再抬眼已是滿目的漆黑,不見蹤跡。
她的真心早在山莊看他揚起手掌時就死了,如今也不稀罕這個打上補丁的真心,橫豎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