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近秋顰眉從他哥倆臉上掃過去,狐疑道:“幾時你們仨一個鼻孔出氣了?”
“娘……”百夜把她手頭那繡帕拿了擱到一邊兒,諂笑道,“你折騰嫂嫂學這個幹什麼?咱們家又不要繡娘,這東西你要喜歡,我改明兒給你買一箱回來。”
“你懂什麼。”常近秋橫了他一眼,一本正經道,“眼下哪個名門閨秀不有個像樣的繡活兒?我不過是讓她繡一隻蝴蝶,還沒叫她繡百蝶穿花呢。”
七夏聽著不禁咋舌,百蝶穿花……她起碼得繡一年吧?
知道自己母親閑來無事總愛和朝中其他夫人坐一塊,吃吃茶,下下棋。百夜又抓了一把瓜子有滋有味地磕著,不以為意道:“咱們繡花兒不行,別的有拿得出手的不就成了。”
“她別的還能有什麼拿得出手?”常近秋說著就要歎氣,側目盯著七夏,“丫頭,會撫琴麼?”
七夏老老實實地搖頭。
“下棋?”
她還是搖頭。
“吟詩作賦?”
仍舊是搖頭。
常近秋越發無奈,指著她麵門點點點:“你瞧瞧,她能會什麼?”
七夏立時笑起來:“我還會做菜啊。”
“正是。”百裏喝了口茶水,淡淡道,“小七的手藝很是不錯。”
約摸是想起什麼,常近秋猶自琢磨了一會兒,半是勉強,半是別扭地頷了頷首:“嗯……也就廚藝還能看。”
底下有丫頭斟滿茶,她托在手上,掀開茶蓋來吹了吹,偏頭又朝七夏道:“說到這個……上回你端來的那個鮮蝦豆腐羹,我吃著合適,得空些再做一碗來。”
七夏磕著瓜子,未及多想就答應:“好啊。”
“記得加點胡蘆菔進去。”她吩咐後,想了想,補充道,“少灑點蔥花。”
“嗯……要不要我放些苞米?”
“這會子買得到麼?”常近秋盯著她,剛要說話,又恐百裏覺得自己是在使喚她,忙改口,“其實也不著急的,你幾時閑了再做。”
說話間,百裏隻見她低頭在吃瓜子,隨手拿了一塊綠豆糕過去。
“少吃點上火的,仔細隔天又說嘴疼。”
瞧他遞來,七夏倒也不避諱,就著他的手張口吃了下去。看得在旁的百夜眼睛都直了,良久忘了眨眼。
四下安靜了片刻,常近秋垂頭看那一盤糕點都快見了底,忍不住皺眉嗬斥百夜:“叫你別這些甜膩膩的,才鬧著牙不好,回來你爹又該罵你了。”說著她將糕點一端,湊到七夏跟前,倒把她手裏的瓜子換了。
“你也是,光吃零嘴怎麼長身體?瞧你瘦成這樣,一個臉上連肉都沒多少。”
常近秋拿手指捏了捏她臉頰,直歎氣。
“唔……”
“小七從前也沒這麼瘦。”百裏笑著出聲解釋,說話時看著七夏。想想在杭州遇見之初,她臉上尚且圓著,如今下巴已發尖,是瘦了許多。
他伸手在桌下輕輕握住她的,語氣裏隱約有些愧疚:“沿途奔波勞累,憔悴得都沒個人形了,還好這幾日調養過來。”
極少聽兒子這般口氣言語,不像是在胡謅做戲。常近秋又瞧著七夏,想這兩天她倒也還算乖巧聽話,目光不由緩和。
“胖得起來就好,說明這身子不是百吃不長肉的。成親的事還早著,趁這時日好好在府上補一補,改名我就讓廚子給你煲湯,你愛吃什麼說給我聽聽?”
見有人請吃,七夏當然也沒客氣,笑著就道:“想吃糖醋脆皮豆腐。”
“豆腐有什麼可吃的。”常近秋搖搖頭,“要我說,晚上做條糖醋魚好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問:“西湖醋魚可以麼?”
“行。”
……
小亭子裏氛圍極好,難得瞧她兩人能聊開,百裏雖仍覺得母親對七夏過於苛刻了一些,但見她麵上並無異樣,心中也算稍稍寬慰。
正午用過飯,七夏便在廚房裏燒水做湯羹。今日之後,常近秋再沒管她繡的東西好與不好,連規矩也懶得教了,這般大赦天下的舉動簡直令她受寵若驚,再三斟酌下,決定還得做點什麼討好討好才行。
豆腐羹做好,招呼著丫頭給常夫人送去,抬頭看了看天色,不承想還能有午睡的時候。七夏趕緊淨了手,出門朝自己住處走。
“少夫人,這麼冷的天,怎麼不披件鬥篷就出來了……要是凍著身子怎麼辦。”
大老遠,一個丫頭就捧著手爐向她跑來。
“你慢些走……”
瞧她跑得急,七夏不禁擔憂,“小心別……”
話還沒說完,那丫頭就在拐角處和一個人撞上,幸而眼疾手快捂著爐子才沒砸到人。
“都叫你慢些走了。”
七夏伸手去拉她,正巧對方也俯下身來,竹青色的廣袖映入眼簾,抬眸時恰和他雙目對上,她兀自一愣。
“你!……”
他背後還跟著個隨從,七夏直愣愣望著他,一時顧不得許多,張口就道:“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