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艱難笑了笑,勉強寬慰她:“你放心,百家家大勢大,就算有麻煩也傷不到根本。倒是你……你在這兒怎麼樣了?冷不冷?獄卒可有欺負你?”
“我還好。”七夏捧著手嗬了口氣,有些赧然地笑笑,“就是才開春,有點冷……”
牢中陰暗潮濕,她會也冷自在他意料之中,秦衍忙回身:“我帶了披風和棉被,你暫且湊合一晚上。如今聖上殯天,宮中忙亂,等後一日大理寺才會派人過來審……你放心,我和獄卒打過招呼,這些天叫他弄些好的給你吃,不會餓著你。”
“謝謝……”七夏接過被衾抱在懷中,探頭又瞅了瞅他身後,忽然惋惜地歎了口氣,“百裏大哥怎麼不來看我……”說完,她摟緊被子,擔憂地皺起眉,“我會不會被砍頭啊?”
“百裏他……”他驀地語塞,寒夜中,定定望著她,腦中似有千萬思緒一閃而過。
“小七。”秦衍上前一步,垂下眼瞼,無比認真地問道,“如果我救你出去,你願不願跟著我?”
七夏還沒反應過來,半晌才訥訥出聲:“啊?”
“此乃弑君之罪,你是百家的人,太子不會放過你的……百裏他救不了你,除非他肯造反。”
他一字一句說得極慢,目光卻不曾離她半點。
“記得在明月山莊……你曾說,我對你挺好的。”秦衍緩緩伸出手,在她臉邊輕輕拂過,似乎十分小心一般,柔聲道,“你可曾想過,這麼久以來,在你最需要溫暖的時候,從來都不是百裏。”
是我……
七夏眸中一暗,低頭瞧著虛裏,若有所思。
“百裏或許是你最喜歡的人,可他永遠不會是待你最好的那個。”秦衍垂眸看著她,“小七……”
後半句話尚未出口,七夏卻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手,抱著被衾轉身背對他。
“小季。”
她抬起頭來,卻不是瞧著他的,牢裏高高的天窗連月色也沒有,漆黑的天幕裏星辰斑駁。
“從前他不搭理我的時候,我也想過,與其跟他,倒不如找個真心真意待自己的……我甚至以為若喜歡上了你,大約就不會在意他了。隻可惜……”七夏搖頭,聳了聳肩,“原來喜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秦衍微愣了下,麵上表情五味雜陳。
“自山莊出來的那天,我曾有一瞬想過要去找你。”
七夏歪著腦袋,閉目沉默了一陣,對著牆搖頭,“可是我又想,如果不能喜歡你,何必非得踐踏你的真心呢?這樣和百裏當初對我,又有什麼分別?”
聽到此處,他才無比澀然地苦笑。
喜歡他,是這樣困難的事嗎?
“不過說起來,若不是因為百裏,大約咱們還不能遇見,就是遇見了,也難保能有現在這樣好的關係。”她此時才側過身,笑吟吟的,“這也許就是命裏注定的緣分,沒有因就沒有果,你說是不是?”
秦衍將懸在半空裏的手收回來,依言淡笑:“說的是。”
“……那時候沒想到你竟然是王爺的身份。”七夏撓撓頭,望著他笑,“往後咱們還能像從前那樣說話麼?”
“能。”秦衍輕輕頷首,含笑道,“自然能……我倒是喜歡你叫我小季,叫王爺未免太過生分。”
見她負手在後,默然點了點頭。他也不欲再說下去,隻尋了別的話問道:“對了……百裏他現在還會凶你麼?”
“這倒是沒有。”七夏靠在牆邊就著幹草而坐,“他比在廬州那些天,性子好多了,但凡我拿回家嚇唬他,他就不敢惱了。”
她話裏又得意又快活,秦衍也挨著她,席地坐下。
到底是王侯公子,這地方坐久了怕生出病,七夏忙扯過被衾給他腿腳蓋上,秦衍順手也把披風罩在她肩頭,想了想,又分了些被子搭在她膝蓋之處,隨口就問:
“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那百家夫人會為難你麼?外頭總聽說她是個脾性古怪的人。”
“剛到百家的時候,是為難過。”她說完撓頭琢磨了一會兒,想著也不能太給常近秋招黑,趕緊又補充,“但夫人她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在一塊兒久了她也不難為我,倒是常幫著我找百裏的不是……誒,改天真該讓你見見,百裏他被他娘訓的樣子,可有意思了。”
他在旁聽得,腦中浮出畫麵,忍不住笑起來:“確實想看一看。”
“還有呢,你知道京城裏有個做口技的王苗木子麼?”
“嗯,有所耳聞。”
“上回元宵夫人請他到府上玩了一日。”七夏撫掌讚歎,“我還沒見過那麼好的雜耍呢,你隻是耳聞,下次也去瞧瞧,保管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