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色晻晻。延春閣內,燭光搖拽,燈影幢幢。
案下,兩個侍衛單膝而跪,其中一人卻隻一隻手臂,他垂首語氣平靜的回稟。
“啟稟聖上,屬下二人查過舊檔,這把銀刀是在定武年間,先皇賞賜給尚膳局一位丁姓掌膳的。”
秦衍隨即問道:“丁姓掌膳?她是哪裏人?叫什麼名字?”
“此人名叫丁一清,是四川蜀中人士。”
“……蜀中人。”他低語沉吟了幾句,“那後來呢?她人現在何處?”
侍衛默了少頃,答道:“義興二年的時候暴斃身亡。”
秦衍微微一驚,似是沒料到那人會死,“怎麼死的?”
“這個……屬下不知。”
他靠回椅子上,手支著頭,良久無語。
獨臂侍衛斟酌了一陣,方開口道:“聖上,屬下在調查這把銀刀時,聽到些許傳言。”
秦衍捏著眉心,淡淡道:“嗯,你說。”
“有人說……那一陣子在端午之際,曾看到這位掌膳在宮裏出現過,當時以為是鬧鬼,還請了道士來做過法。”
“莫非她沒死?”秦衍忽然遲疑著抬起頭,口內絮絮道,“義興二年……”
算起來,他正是義興二年,端午之後所誕。
心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他看向一邊,出聲喚道:
“中博。”
劉公公急忙上前聽旨。
“奴才在。”
“你可記得,早些年侍奉過壽安太妃和先皇的那位張公公?”
劉公公略一思索,微偏了頭道:“可是張聞柳,張公公?”
他嗯了一聲,問:“不知他如今可還在不在宮裏?”
“按理說,他已過六旬,若還安在,當是在重華宮養老。”
張聞柳在先皇定武年間為總管太監,乃宮殿監督領侍,侍奉先皇左右,定武三年時到他母妃壽安太妃宮中當職。卻不知為何,過了義興二年,莫名就被派去了重華宮。
“好,你現在就傳他來。”
“是。”
半個時辰後。
門邊哆哆嗦嗦走進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一身寶藍葵花團領衫已洗得發白,麵容亦是蒼白無色,連嘴唇都有些微微顫抖。
他勉強站定,撩袍跪下,行禮問安:
“奴才叩見皇上,給皇上請安。”
秦衍輕點頭,也不叫他起來,反倒是換上笑顏,語氣和善地像是同他閑話家常:“張公公,許多年不見了,身子可好?”
底下跪著的人忙不迭應答。
“多謝皇上關心體恤,老奴已是半隻腳跨進棺材裏的人,前些時日用了藥也不見好轉,旁邊照看的小太監都說不中用了。幸而正逢皇上登基,老奴沾得這點福澤,才能苟活於世。”
到底是先皇身邊待過的老人家,說起話來何其中聽,連劉公公在旁見了也是自愧不如。
秦衍表情上卻沒多大變化,仍舊是淡淡的笑:“年幼時多虧公公照料,見公公你如今康健,朕也就放心了。”
那人身形一頓,額上已有汗珠冒出,話音漸低:“老奴慚愧……”
他倚在榻邊,慢條斯理撥弄手邊的一串菩提,“朕現下,有幾件事情弄不明白,想要問問你。”
“老奴惶恐……”
“眼下並無外人。”他聲音一沉,“你照實說就是了,不必做這些虛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