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又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冰冰涼涼，於是上京城便顯得很是清冷。
皇城也有一些清冷，戶部尚書孫成棟今日沒有一絲心情處理公事，哪怕鎮北軍需要的糧餉還等著他簽字，哪怕鎮南軍需要補充戰甲兵器的申請也需要他批示。
就連皇上禦筆親書的，調撥戰馬和一應物資去西涼的急件，他也還沒有去執行。
更不用說這已經到了年關，過兩三天就要交給皇上的年度報告和來年的預算計劃了。
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戶部衙門的門口，像個門童一般看著門外如絲如線的冬雨發呆。
李太師沒有了重回皇城的希望，李皇後似乎根本就不關心李家的存亡。
李鴻願死了這麼久了，西門映雪非但沒事，反而還成了督察院的小院長。
太師府，已經徹底完蛋了，這靠山就這麼倒下了。
督察院這些日子忽然像瘋狗一般的亂咬人，其實也不是亂咬，但督察院這麼多年來哪裏幹過這等齷齪事兒！
他們居然采用如此爛的手段來劫財！
他們居然正大光明的跑到尚書府裏來劫財！
他們比戶部衙門裏那些收稅的官員更加明目張膽的要錢！
但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因為督察院那些鬼手裏拿著的證據，讓他絲毫不敢有反抗之心，讓他迫不及待的將這麼多年的積蓄交了出來。
這些證據包括幾十年前他為了爬上戶部尚書一職給李太師進的貢，也包括這麼些年來他暗地裏做過的手腳。甚至還有和李太師勾結暗地裏和妖族以及巫族做過的生意。
這些玩意兒如果被皇上知道了，那一定是會被剝皮的，因為在那些生意裏，就有幾起極大的武器盔甲的營生，這是皇令絕對禁止的事情。
他本以為那些事情做得絕對隱秘，絕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卻沒料到督察院裏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人，而是鬼，無孔不入的鬼！
他本以為既然將所獲得的利益全部交出來了那些鬼就會放過他一馬，哪裏知道那些鬼居然就是喂不飽的狗！他們……又來了。
而這一次他們胃口更大，居然想一口吃掉本應該劃撥給鎮北軍的一半糧草，他們不要糧草，他們居然要他將那批糧草折合成金子……
那是一個天文數字，就算把他賣了，也沒有辦法弄夠那麼多的金子，除非真的將主意打到鎮北軍的這批糧草上。
但他手裏還有一份來自北平王府的信，信自然是北平王唐霸道寫的。
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希望尚書大人能夠關照一下鎮北軍，能夠多劃撥一些糧草給鎮北軍，因為北方大雪，鎮北軍訓練很艱苦，關鍵是擴軍三十萬已經快要完成，但糧草卻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他忽然想到這一次那些鬼指名道姓的要他從鎮北軍的糧草裏打主意，似乎那些鬼已經知道了他手中的這一封信。
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感覺渾身上下一片冰冷。
應該如何選擇呢？原來選擇會是這麼困難的！
選擇了鎮北軍，自然多了一條退路，就算唐霸道無法登儲位，但他在北平經營多年，現在看來鎮北軍那瘋子和他關係極好，如果這事給他辦好了，似乎也可以保自己一生平安。
可如果督察院那些鬼正看著呢？那可是馬上就可以落下的刀啊。
孫尚書這時候很愁，比這冬雨還愁。很冷，比這淒風冷雨像刀子般刮在臉上還要冷。
他明白這事兒一定是西門映雪在背後指使，除了這個無恥小人會如此貪得無厭之外，就算是督察院上官紅葉那個老鬼，也從來不會去打錢財的主意。
他恨得牙癢癢，卻沒有辦法去把西門映雪給咬上一口，那廝現在小人得誌，正是風光的時候，他哪裏敢去得罪他。
冷風吹著冷雨濕了他的官袍，濕了他那張憔悴的臉。
戶部郎中令田季一直看著孫尚書的背影，看著看著便翹起了嘴角露出了微笑。
這些天孫尚書一直魂不守舍，哪裏像以前一般淡定自若，他一定遇到了什麼麻煩。
可他是二品大員，是南唐六部之一的戶部尚書大人，他會有什麼麻煩呢？
田季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蹙眉沉思起來。
孫大人將其子孫文送入了皇陵，這事兒不是什麼秘密，難道……孫大人想兒子了？
田季想了想，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孫大人能坐在今天這個位置上，豈是會被這種事情左右心情的。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大事，可什麼樣的事才是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