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這場雨下了整整兩天了,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
在這個淒冷冬雨的夜晚,一輛漆黑的馬車駛向了西涼王府,在西涼王府的門口停了下來。
坐在馬車裏的人微微掀開了一線廂簾,卻看見依然緊閉的大門,他皺了皺眉頭,歎息了一聲說道:“走吧,去督察院。”
上官紅葉坐在督察院的小院子裏就著夜明珠的光線看著書,感覺這東西確實比桐油燈明亮不少,便覺得以前果然還是太黑暗了一些。
有夜風吹著冷雨,便吹動了掛在八角簷上的風鈴,便有悅耳的叮叮聲響起,在這寂靜的院子裏很是清脆,而且生動。
上官紅葉頓時覺得這個布置也很不錯,院子裏似乎沒有了鬼氣深深的感覺。
薛小魚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名冊,這便是督察院所有的鬼的檔案,他本想向上官大人彙報下那些餘下來的銀子的安排,但上官大人現在似乎沒有心情聽這事兒。
“你安排了就好,不用向我彙報,隻是需要做好登記,等小院長大人回來了給他過目一下。另外,有客人來了,再泡一杯茶。”
薛小魚收起名冊然後便泡了一杯茶。
當茶水的溫度降到剛好入口,薛小魚便聽見了門外的車轅聲音,然後便看見一輛黑色的馬車駛入了院子裏。
一個中年男子掀開前簾走了下來,他看著督察院院子裏的那個亭子,看著那明亮的光線,聽著風中傳來的風鈴聲,忽然愣了一下,然後四顧張望,仿佛有些懷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他看見了夜雨裏那處小樓,在他的印象裏,那處小樓在晚上應該是透射出猩紅的桐油燈光,如森森的鬼火一般。
那顆遮天蔽日的大榕樹沒有了,黑乎乎的院子在夜明珠的餘光中亮堂了一些,黑洞洞陰森森燃著幾點鬼火的小鬼屋子也變得明亮起來。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走錯地方,因為那個亭子裏很亮,那個坐在亭子裏的老人很顯眼,那就是上官紅葉那個老鬼,那個老鬼就算化成灰,很多人也會辨認得出來。
他忽然歎息了一聲,邁開腳步向亭子走去,心裏想著這地方雖然是變了摸樣,雖然明亮了起來,但這些鬼心裏的陰暗豈是這外麵的明亮能夠照亮的。
他走入亭子,對著上官紅葉恭敬的行禮,上官紅葉放下手中的書,指了指對麵的凳子,又指了指桌子上的茶然後說道:“昨晚上我就在等你,本以為昨晚你就應該來了。看來你很是彷徨,很難下決定。”
來的是戶部尚書孫成棟,他看起來非常憔悴,就連頭發似乎都白了不少,一雙眼睛幾乎沒有什麼神采。
“下官實在有難言之隱。”
孫成棟說了一句然後便摸出一封信來,恭敬的遞給了上官紅葉,這才坐下,端起茶杯想要喝上一口,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放下了茶杯。
上官紅葉看了看孫成棟,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他打開那封信掃了一眼,便將那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孫成棟心裏咯噔一下,想到這老鬼看來真的知道這封信,看來今晚來這裏是對了。
“喝吧,沒有問題。小院長大人如果想你死,你早就死了,哪裏用得著還在茶裏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我自然相信小院長大人,自然也相信上官大人的。”
孫成棟非常謙卑的說道,心裏卻想著這院子裏不知道被毒死過多少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可是督察院這些鬼最喜歡用的。
“下官前來,是想要一個承諾,這件事情是殺頭之罪,甚至會株連九族。下官夜不能寐,無比惶恐。今夜前來,便是希望得到上官大人的一句話。”
上官紅葉看著夜空裏在夜明珠的光線下飄著的有些明亮的雨線,緩緩說道:“承諾便是……你全身而退。”
孫成棟忽然感覺有些脫力,他試探著問道:“一定要……退?”
如果督察院願意出手幫他掩蓋,這事兒他可以做得不露出絲毫蛛絲馬跡。
“如果你昨晚上來,是可以不退的,但你昨晚上沒有來,所以,就隻有退了。如果你明晚再來,我隻能給你承諾個……全屍。”
孫成棟頓時像老了幾十歲,頓時便麵無人色,一雙眼睛頓時變成了死灰色,就像一條垂死的魚。
“還有……多久?”
上官紅葉想了想說道:“過完年吧,過完年一個月之內,向皇上請辭,然後你就可以帶著老婆孩子去養老了。其實這種結果是很不錯的,你可以借著這件事情多弄一些金子,我不會去管你,這樣你後半輩子也衣食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