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身子骨本就偏冷,走了一圈吹了冷風,有些經不住了,吩咐紫蘭將陪嫁的兩床大紅底繡五蝠捧雲團花的錦褥抱出來,一床擱屋裏她用,一床給書房的秦牧隱送去。
風呼呼掛著,樹上葉子落得隻剩下光禿禿的杆了,一院蕭條,一屋冷清,黎婉枕在靠枕上,手裏暖著暖爐,迷迷糊糊竟又睡著了。
醒來時,屋裏掌了燈,五連珠圓形羊角宮燈散發著暈黃的光,她猛地坐起身,外邊天黑沉得厲害。
“什麼時辰了?”她還要去靜安院伺候老夫人用膳,若遲了,江媽媽會越發不喜她。
上輩子江媽媽就不喜她,當著老夫人的麵不曾冷言冷語,暗地裏沒少對她橫眉冷眼,她覺得是江媽媽長相的因素,江媽媽身材微胖,長圓臉,眉心有顆痣,麵容嚴肅,丹鳳眼一斜,嚴肅淩厲,她不怕老夫人,怕江媽媽得緊。
紫蘭坐在她腳邊,聽著她聲音都啞了,急忙擱下手中的針線,伸手,探了探她額頭,“夫人,您發燒了!”
黎婉搖頭,指著桌上的茶杯,“無礙,喝杯茶就好了,對了,什麼時辰了?”
掀開被子,腿一伸,一股涼意竄入腿間,她不自主的縮了下,抓緊了手裏的錦褥,“把我的襖子拿來!”
紫蘭記著她要去靜安院伺候老夫人,為她穿好襖子,說道,“下午又下了雨,天黑是黑,時辰還早著!”
黎婉睡覺時,發髻上的玉簪沒取,此時插在頭上,發髻緊了難受,她理好衣衫,坐在銅鏡前,“盤一個簡單點的發髻,去了靜安院,還能陪老夫人說說話!”
老夫人不喜花枝招展的人,紫蘭打開梳妝盒,要拿玫瑰晶並蒂海棠修翅玉鸞步搖時,黎婉皺了皺眉,“那支玉蘭花頭的玉簪就很好!”
玉簪是成親第二日老夫人給的見媳禮,上輩子她隻見著太簡單了,拿回來一次都沒戴過,後來才知曉,玉簪是老夫人和老侯爺成親時,老侯爺給的信物,暴殄天物了她還不自知。
側著頭,銅鏡裏,玉簪插在發髻上,使得整張臉都溫婉不少,她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下著雨,黎婉換了雨靴,把鞋子給紫蘭提著,她撐著傘,紫蘭要提燈,被她阻止了,天沒黑,提了燈籠在老夫人眼裏,隻覺得鋪張浪費了。
走出院子,遇著從外邊回來的紫晴,她沒認出黎婉,瞥了眼欲匆匆走過,紫蘭停下腳步叫住她。
“紫晴,這時候不在屋裏待著,跑去外邊幹什麼?”
紫晴是黎婉的陪嫁,成親時,黎夫人為黎婉選了四個大丫鬟,一個奶媽,還有兩個粗使丫鬟,紫晴是大丫鬟之一。
“走吧!紫晴臉上的笑叫黎婉厭惡,笑的背後是什麼她再明白不過。
紫蘭皺著眉,斜了紫晴一眼,跟上了黎婉的步伐。
“夫人,紫晴年紀還小,改日奴婢再敲打敲打她!”紫晴是年紀最小的丫鬟,紫蘭覺著她不夠穩重,還好來侯府一個月了,沒出什麼差錯,紫蘭想說她也找不著由頭,就剛才,她見著夫人臉上閃過厭惡,她跟在夫人身邊多年了,第一次見夫人厭惡一個人得不願意說話。
夫人性子直來直去,不高興誰了直接叫跟前罵一通,隱忍不發的時候還真是一次也沒有,紫蘭在心裏上了心。
黎婉興致不高的應了聲,紫晴那丫頭,光是敲打還不成,上輩子勾引了劉晉元又給秦牧隱下藥,手段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快到靜安院了,她不想糾結紫晴的事兒。
到了屋外,聽著裏邊有說話聲。
她扶著紫蘭,換好了鞋子,拍了拍身上帶的雨水,過了會,氣色好了,才挑開簾子進了屋。
老夫人坐在黑色溪坐褥的禪椅上,下邊是秦牧隱,聽著她的動靜,兩人都抬頭看了過來。
黎婉的手僵在那裏,還是身後江媽媽要進屋說她擋著了,她才尷尬走了進去,視線一轉,挨著秦牧隱坐下,“兒媳伺候老夫人用膳來了!”
兩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她穩如泰山的坐著,旁邊,江媽媽開始擺飯了,她厚著臉皮,“江媽媽,我今個兒來蹭飯,不會給您添麻煩吧?”
江媽媽偏頭,看了她一眼,又再看了眼老夫人和秦牧隱,拍了拍旁邊丫鬟的手,黎婉知道她的意思,叫丫鬟多備一副碗筷,她感激一笑。
還好,沒讓她下不來台,對上秦牧隱的打量,她抿了抿嘴唇,起身站在老夫人旁邊,“老夫人不會覺得我聒噪吧?”
上次來靜安院用膳,夏青青也在,為了把夏青青比下去,飯間,她一直拉著老夫人說話,還是秦牧隱看不下去了,說了句聒噪,她才稍微收斂了些。
“不會,平時啊,府裏就是太安靜了,有話說熱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