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裏的人,上身月白色素麵妝花褙子,下身淡粉色海棠花暗紋長裙,外罩淺粉緞子風毛披肩,素齒朱唇,粉麵桃腮,好似冬日裏綻放的臘梅,勾唇一笑,淺眸流轉,俏皮動人。
黎婉長得好,她心底清楚,劉晉元心心念念了一輩子,誓死要得到她,就是這張臉,每次照鏡子她都想著,劉晉元仕途大好,身邊無數鶯鶯燕燕竟看上她一個下堂婦,他和秦牧隱有仇,還是其他?
秦牧隱站在門口,身形寬大,擋住了外邊大半的光,黎婉走出內室,平靜的目光一亮,隨即,又一暗。
秦牧隱側身,一股冷意撲麵而來,黎婉不自主縮了縮脖子,哆嗦了下。
“走吧!”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裏,秦牧隱無可奈何的瞥了眼外邊,屋裏就冷成這般,去了外邊,隻怕會全身發抖!
今日就入冬了,往後隻會更冷,府裏買的炭這該回來了,他琢磨著要不要再備上些,她這般怕冷,明年開春後還要冷冷些時日,他不需要,她卻承受不住......
靜安院,江媽媽站在門口,沒料到黎婉和秦牧隱一起,嚴肅的麵容有了一絲笑,極淡,不好意思的黎婉低著頭,沒注意。
“侯爺,夫人,今個兒起了霜,老夫人還說你們不會來了呢?”
聞言,黎婉伸了伸脖子,挺直脊背,接過話,“天冷,在屋裏閑著無事做,老夫人起了?”
江媽媽將手裏的暖爐遞給她,黎婉搖搖頭,江媽媽怕是站了一會兒了,臉色都凍僵了,她怎麼能拿她的暖爐,“江媽媽拿著,我進屋就暖和了!”
江媽媽強行把暖爐塞進她手裏,觸到她手心冰涼一片,訝然道,“怎的如此涼?天冷就別來了,老夫人不是不講理之人,凍著了如何是好?”
走在前邊的秦牧隱,聽了江媽媽的話,轉身道,“今個兒我無事,帶她來陪老夫人!”
“侯爺也是,夫人身子骨才好,又著涼了怎麼辦?”江媽媽嘴上雖抱怨,黎婉看得出她心情極好,聲音和藹可親,不顯半分疏離。
抱怨了秦牧隱,才扭頭與她說,“老夫人已經起了,在屋裏念佛經呢!”
黎婉知道老夫人有念佛經的習慣,點點頭,手插.進暖爐的小口袋,頓時,溫暖席卷全身,進了屋,她把暖爐還給江媽媽,江媽媽接回去,去了內室。
老夫人坐在紫檀大床上,手裏捏著佛珠,見著二人,笑著朝黎婉招手,“快來這坐,天冷了,我和江媽媽說了,你們別以後來了!”
黎婉不語,秦牧隱什麼性子老夫人還不清楚?否則,大冷的天,江媽媽不會等在門口,牽起老夫人的手,笑道,“不礙事,拘在屋裏沒個說話的人,老夫人不會覺得我吵,攆我走吧?”
老夫人歎了口氣,“你要來就來,別這麼早,入了冬,天亮得晚,路上結冰打滑,小心摔著了,用過早膳來也不遲!”
黎婉笑笑,應承下來。
用過早膳,秦牧隱將昨個兒沒畫完的花樣子鋪在桌上,黎婉和老夫人擺了棋盤,屋子裏暖烘烘,氣氛極好。
黎婉會的棋子不多,黎忠卿教他圍棋,她看著一圈白子黑子心裏發怵,後來棄了。就和她念書似的,能識字明義,作詩一點不會。她思忖,能拿出手的東西,也就兩道小菜了。
故而,老夫人執棋時,黎婉問她“老夫人可會五子棋?”
“近兩年京裏流行的一種玩法?”
黎婉麵色一喜,“恩,白子或黑子,先排成五子就算贏!”
老夫人一聽,來了興致,“好,咱就玩那個!”
誰先出子會占很大的優勝,剛開始,老夫人沒摸透,黎婉連著贏了兩局,後來,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黎婉看得眼花繚亂,反觀老夫人,目光炯炯有神,精神極好!
這一局,老夫人贏了。
“這個玩法比圍棋有趣,難怪你們年輕人喜歡!”老夫人不愛出門,京裏流行什麼多聽江媽媽說。
一來二去,兩人有輸有贏,黎婉小心翼翼舉棋,一步看五步算計著。
秦牧隱被她們所吸引,擱下手裏的筆,走到黎婉身側坐下,斜著身子,黑子白子分布不均的散落在棋盤上,他一瞧,握著她的手一放將棋一擱,揚眉道,“贏了!”
黎婉瞪他一眼,看棋子,還真是她贏了,下一步老夫人走哪兒,都攔不住她,無疑間形成的布局,黎婉沒注意,贏的人是秦牧隱不是她,臉上並無多少欣喜。
老夫人也神色不愉,“我們婆媳下棋,你插什麼話,一點樂趣都沒了!”
黎婉沒說,也露出同樣的意思。
秦牧隱站起身,靜默半晌,在二人的注視下,回到桌案前,重新執筆,嘴角緊緊抿著,看得出他心底不快了。
秦牧隱不喜歡棋,這點繼承了老侯爺,一看見棋就頭暈瞌睡,剛才魔怔了才會感到好奇,秦牧隱如此想,手裏落筆越來越快,揮灑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