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側身,雖然在夜裏,兩人赤誠相對,冷靜坦然的說話還是頭一回,黎婉眨了眨眼,聲音還帶著之前的嬌羞,“妾身想要洗漱一番。”
秦牧隱擁著她躺好,片刻後,他翻身下床,隨即,床前的燈亮了,黎婉背過身去,聽秦牧隱朝外邊吩咐了句備水之後便沒了動靜,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黎婉轉過身子,他正彎身,從地上撿起她破碎的衣衫,氣血上湧,黎婉臉紅了個底,他該是剛穿上衣衫,右側的繩子沒有係好,直起身子時,黎婉看到了他胸前白皙的肌膚上有幾道刮痕,她抬起手,指甲有些長了,不好意思的別開臉,那時候意識渙散,她做了什麼根本不清楚了。
秦牧隱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裏,不止胸前,後背火辣辣的一片疼,疼痛中又帶了不知名的舒服,那種感覺,秦牧隱不欲和黎婉說。
兩人洗漱完出來,床上的床單褥子已經換好了,紫蘭抱著床單褥子出去,聽到她的動靜,紫蘭的步伐快了,她心裏明白,紫蘭是不想她覺得別扭,秦牧隱坐在床邊的榻上朝她招手,黎婉想了想,遲疑地走了過去。
誰知,秦牧隱伸手解她的衣衫,黎婉身上還痛著,顫抖地後退了一步。
“我看看你的傷口怎麼了。”秦牧隱一本正經,手拉著衣衫的繩子,微微往前一帶,黎婉就落入了她懷裏,黎婉吞吞吐吐道,“不用了,好得差不多了。”
秦牧隱不放心,堅持檢查了一遍後才鬆開她,他問過張大夫,身上的傷口用藥敷的話可以消散,是不是全部他不敢保證,畢竟,黎婉身上的傷口如何他沒有看過。
秦牧隱手環著她的腰身,讓她坐在他的膝蓋上,“晚間沒用膳?”
黎婉點頭,匪夷所思的看著他,“您用了?”
秦牧隱好笑,他回來她就睡了他怎麼會一個人用膳,頓了頓,笑道,“我沒來得及呢……”
尾音稍稍往上抬,黎婉總覺得他意有所指,強迫自己不往深裏想,“也好,您想吃什麼,我讓紫蘭去廚房說一聲,正好一起了。”
秦牧隱的手從她的腰間落在她肩膀,她剛洗了頭,用薰籠子薰幹了部分,頭發的尾尖還是濕的,他捧起她的頭發,沒來得及搓,黎婉起身往外走,結果被他拉住,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叫了聲。
秦牧隱鬆開她的頭發,好笑道,“我已經和紫蘭說過了,給你煮一碗珍珠湯圓,給我煮一碗麵就好。”秦牧隱拉回她,騰出位子讓他坐下。
夫妻兩說著話,黎婉突然想起院裏和湖邊的海棠來,晶亮的眸子愈發精致動人,“侯爺,聽說您有一本很迷信的書?”她忘記問那本書籍的名字了,不過秦牧隱不是迷信的人,那種下輩子的事對他來說算是迷信。
秦牧隱一怔,沒說話。
黎婉挽著他的胳膊,提醒他,“裏邊講了一個故事,就是關於夫妻成親五十年後的那本書,想起來了嗎?”
她的五官在燈光下愈發柔和,說話的時候微微紅腫的朱唇向上翹著,眼睛裏全是他的影子,秦牧隱點了點頭,“記得,怎麼了?”
黎婉喜不自勝,“侯爺,能不能借妾身瞧瞧,妾身初來江南人生地不熟沒什麼打發時間……”
她說得迂回,秦牧隱怎麼不明白他的意思,想必是全安將他種海棠樹的目的說了,其實沒什麼,他看她太過小心翼翼,都說他和老侯爺像,實則不然,老侯爺每年為老夫人種一株柳樹,於他太過磨嘰,承認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他願意許黎婉來生。
秦牧隱想了許久,黎婉以為他舍不得,誰知道他說,“忘記擱哪兒了。”
黎婉不相信,秦牧隱過目不忘的性子會忘記一本書,還是他仔仔細細看過的書,撅著嘴,明顯不高興了。
她臉色潮紅,粉唇嘟著,秦牧隱啼笑皆非,“我看過後全安幾人拿去看了,你真要看明日我幫你問問。”
黎婉這才笑了起來,眼睛裏好像盛滿了一夜星空,秦牧隱不由得出了神,回過神,捏著她的手指,好笑道,“以後別耍小性子了,旁人見到了隻怕會影響你高大的形象。”
黎婉挑了挑眉,她能有什麼高大的形象,秦牧隱的.手從她的手滑到她上翹的眉眼上,解釋,“全安幾人說起你,心裏邊可是敬重到不行,說以後誰要再欺負他們夫人,想方設法將人捆了拿針紮一遍,紮滿了傷口扔進臭水溝泡一晚……”
黎婉縮了縮肩膀,他們幾人確定是敬重她麼?
秦牧隱先是失笑,見她害怕的縮著肩膀,笑出了聲來,這是全安的原話,黎婉為侯府做的事全安幾人都看在眼底,就是秦牧隱也不得不佩服黎婉看得長遠,入了監獄他完全一點不擔心,相信仁和帝會放了他,結果卻差點因此萬劫不複,其中的後果,他不必與全安幾人說,全喜傳來的消息他們也知道,對黎婉,他們確確實實是佩服不已,所以全安跟著全付去關押劉晉元的屋子時他才沒有阻攔。
紫蘭端著盤子進屋,黎婉的碗小,白花花的一片,秦牧隱的碗大,上邊蓋著一個雞蛋,雞蛋旁邊是竹筍牛肉,黎婉受傷以來一直吃得清淡,此時見著紅通通的麵條,不自主吞了吞口水。
秦牧隱對上她眼饞的模樣,擺手,“換一份清湯麵來吧……”
黎婉踟躕地看了秦牧隱一眼,商量道,“侯爺,妾身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對了,偶爾吃點辣椒……”還沒說完就被秦牧隱打斷,“不行,還沒好。”張大夫開的藥需要忌口,否則黎婉身上會留疤。
黎婉萬般不高興,紫蘭出去了,黎婉拿著勺子使勁戳著裏邊的湯圓,憤憤道,“怎麼就沒好了?那件事都做了。”
剛說完就聽到來自秦牧隱胸腔的低笑,她不好意思的垂著頭,耳根子都紅了。
秦牧隱搭起手,揉著她的耳朵,一臉愉悅,“那件事可以做,辣椒之類的一點都?碰不得,為了你好,你之後就明白了。”
一起用了飯,秦牧隱陪黎婉說了會話兩人才重新上…床,江南的第一晚,兩人一夜無夢,香甜酣眠。
翌日一早,要將老侯爺的骨灰放到秦家的祖墳去,出門時,老夫人精神奕奕,氣色紅潤,拒絕了和黎婉一輛馬車,黎婉雖疑惑卻也跟秦牧隱坐一輛。
江南的空氣濕潤,不過一晚,黎婉就覺得臉比昨日的光滑細膩,秦牧隱解釋了老夫人的用意,“去秦家祖墳,父親和母親是一對,理應他們同去,我與你是夫妻,自是要一起,這是江南遷墳的習俗。”
黎婉不知道有這個講究,也是,上輩子,老夫人和老侯爺葬在京城,她和秦牧隱來江南後依著兩人的關係秦牧隱不可能與她說這些,加之,在江南她沒有朋友沒有參加過白事。
這輩子,和上輩子完全不同了,她心裏歡喜起來。
秦家的祖墳在城外一座很遠的山上,上山的路被雜草遮住了,馬車更別想上去了,全付帶著人,手裏拿著刀,一步一步開路,黎婉知曉秦牧隱為何讓她穿雨靴了,上山的路不好走,穿鞋子的話弄髒了不說,兩旁的雜草容易絆著腳踝。
老夫人抱著老侯爺的骨灰走在前邊,秦牧隱扶著黎婉跟在後邊。
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眼前的視野才開闊了,茂密的樹林間大大小小許多座墳墓,全付江媽媽邊走邊撒冥紙,嘴裏念念有詞,江媽媽語速太快,嘴裏念的什麼黎婉聽不真切。
秦牧隱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黎婉自己站好,跟著老夫人走到一處翻新過的的墳前,土很新,估計是剛修起來的,旁邊還立著一處,秦牧隱解釋,“怕是三叔他們回來上墳的時候修造的。”
黎婉點頭,剛想問秦牧隱要不要修一座他們兩的,秦牧隱了然的搖了搖頭,秦家並不是所有的子孫死後都會葬在這裏,好比秦淮,這裏沒有他的墳墓,若不是京中出了事,老夫人也不會想著將老侯爺的骨灰遷回來。
他與黎婉,他想找一處向陽的地方,每日太陽升起時就能感受到溫暖的地,這裏太過陰森了。
老夫人跪倒在地,黎婉和秦牧隱跟著照做。
“侯爺,您回家了,以後,有許多人陪著您,您要保佑牧隱和秦家順風順水的,保佑牧隱媳婦平平安安……”老夫人念了許久,將骨灰隆重的放在棺材裏,然後磕了三個響頭。
黎婉嚴肅著臉,學著老夫人的樣子,畢恭畢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之後,全付吩咐人將棺材訂起來,將周圍的墳墓都簡單的修葺一番,下山的時候黎婉才發現雙腿打顫,不自主地往下走著,老夫人轉身,瞥到黎婉蒼白著臉,和她第一次來的情形一模一樣,放軟了聲音,“牧隱,你背著婉兒下山吧,她身子骨還沒好全!”
黎婉剛想說不用了,秦牧隱已經蹲在她身前。
黎婉羞紅了臉,趴在他的背上,還好,全付和紫蘭他們走在前邊,黎婉臉上的嬌羞有所緩解,小聲的和秦牧隱嘀咕,“侯爺,您要是背不動了就放妾身下來。”
差不多一個時辰的山路,黎婉擔心秦牧隱吃不消。
秦牧隱將她的身子往上抬了抬,好笑道,“你現在瘦了不少,我還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