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輕聲說了什麼,秦牧隱再也邁不進去步子,轉身,慢悠悠朝著外邊走去,而院子裏的兩人,並未發現有人來過。
全安跟在秦牧隱身後,黎婉的話也一字不落的入了他耳朵,夫人嫁進侯府,等著看戲的人居多,侯府上下都等著看夫人的笑話,自古講究門當戶對,黎婉和秦牧隱身世背景差太多,剛進府,夫人為人處事就看得出來,還好,後邊,夫人慢慢轉了性子。
黎婉陪黎城說了會話,之後去找黎威,黎威正在做彈弓,十幾歲的人了,臉上身邊髒兮兮的,欲上前抱黎婉,被黎城擋住了,“姐現在懷著孩子呢,你動作輕點。”
黎威這才注意身上的狼狽,扯著嘴巴笑道,“姐,早知道你今天回來,昨晚我就熬夜做出來,娘說你肚子裏的肯定是個大胖小子,我給他做把彈弓,以後帶他出去打鳥。”
黎婉蹙了蹙眉,“你今日不用去學堂嗎?二弟現在有了職位,你總不好在家白吃白喝吧。”黎威今年十四歲了,黎城十四歲的時候,劉氏都準備給他說親了。
黎威被黎婉訓斥得一愣,立馬擺手跺了跺腳,裝作委屈的模樣,“二哥,姐欺負我。”
“多大的人了,還有沒有規矩了,站直了,姐說的對,明日就去學堂念書,什麼時候考中了就回來。”黎城有今日的成就不是劉氏看得緊,本身他就喜歡念書,得知黎婉嫁進侯府,學堂裏的人沒少說風涼話,黎城不想旁人認為一直是黎婉貼補娘家,哪怕劉氏覺得這種事是無上的光榮,黎城卻做不到。
黎威不說話了,垂著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黎婉啼笑皆非,“多大的人了,就跟沒長大似的,不去學堂,總該找點事兒做,你今年十四歲了,總不能到了四十歲還留在家裏一事無成吧?”
黎威不滿的撅了撅嘴,反駁黎婉,“怎麼一事無成了,我四十歲的時候都兒孫滿堂了,哼……”
黎婉和黎城對視一眼,哭笑不得。
三姐弟熱熱鬧鬧說著話,書房,秦牧隱折身回來,黎忠卿早朝去了還沒回來,秦牧隱隨意翻了兩本書,都是黎婉口中說的祖上傳下來的書,果真價值連城,一頁頁放下去,書房隻剩下沙沙的翻書聲,秦牧隱神情專注,什麼時候黎忠卿回來了,他都沒留意。
“侯爺來了?”黎忠卿回到府裏,朝堂上關於夏府一事皇上有了決斷,一行人全部被抄家免了官職,流放出京,除了夏文邦,皇上說夏文邦年事已高,下邊的三個孩子是可塑之才,故而,隻將夏文邦免了官職,少了流放之苦。
“嶽父。”秦牧隱擱了手裏的書起身給黎忠卿行禮,態度恭順,神情淡然。
黎忠卿對這個女婿滿意得緊,旁人說黎府高攀了侯府,可是,秦牧隱對黎府的態度從來都謙和有禮,未曾給過看不起他們,這次,黎城中了探花,他升了官職,與北延侯府的差距也小了。
“怎麼沒有陪著婉兒?”黎忠卿想了想,以為是婉兒去撇下她自己去找黎城黎威說話了,黎府氣氛不好快半年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這件事,劉氏做得不對,可是,他更看重的黎城遇事的態度,縱然心裏不喜劉氏,私底下冷冰冰,當著外人的麵卻是給夠了劉氏麵子,有黎城壓著,劉氏行為低調了,這是黎忠卿喜聞樂見的。
狀元是秦牧庒,秦牧庒年紀大,人得了狀元都沒沾沾自喜,黎城不過一個探花,擱在人眼前,根本不當一回事,劉氏安生下來也好,不用擔心它到處闖禍。
“我看她們姐弟久別重逢有許多話說,對了,您說有事與我說,可是朝堂還有什麼情況?”黎忠卿不是空穴來風的性子,必是發現了什麼。
黎忠卿坐下,秦牧隱給他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邊,黎忠卿接過,茶還溫著,黎忠卿抿了一口。
“夏府的事已經出來了,侯爺,這件事,我總覺得不對勁,你舅舅平時的為人多少你也清楚些,說他與幾個官員走得近我相信,可是結黨營私貪汙受賄的罪名,其中怕是另有隱情,皇上沒有派人查夏府的錢財,我覺得你舅舅手裏不見得有銀子。”
秦牧隱目光一沉,黎忠卿的意思是夏文邦背後還有人,神色一斂,秦牧隱細細回想了一番平時跟夏府走得近的人,其中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嶽父,平時在京中,你可曾注意出入夏府的人中有沒有不像京裏的人?”
之前,秦牧隱一直懷疑一件事,後來,黎婉受傷他也忘記了。
黎忠卿搖頭,他現在是刑部尚書,隻負責抓人查案,對夏府,並沒有太多注意,不過是從夏文邦言行舉止中看出了破綻來,夏府在京城根基就和黎府在京城中一樣,然而,夏文邦今年穿著樸素得很,明顯是往年的衣衫,後宅的事情他沒仔細了解過,可劉氏愛攢銀子的性子都不會忘記每一季給府裏的人添幾身新衣服,何況趙氏比劉氏更注重這方麵規矩。
“我明白了,對了,錦太妃娘娘和皇後娘娘之前可是有什麼誤會?”昨日進宮,錦太妃暗指自己福氣不好,秦籽韻的性子,秦牧隱看在眼裏,不是會虧待錦太妃的人,何況,錦太妃還是皇上的聲母。
“皇後娘娘掌管後宮凡事叫人挑不出錯來,對太後娘娘也孝順,皇上畢竟從她肚子裏出來的,錦太妃娘娘估計覺得她該高出太後一截才是。”黎忠卿將宮裏最近設宴的事也說了,錦太妃娘娘以前與世無爭,如果沒有太後,她便是後宮中身份最尊貴的人,偏生太後好生生活著!錦太妃心裏就不舒坦了。
和秦牧隱料想地差不多,錦太妃因著皇後娘娘對她和對太後態度一樣心裏不滿,秦牧隱覺得錦太妃想多了,太後娘娘身份在那兒,皇後娘娘厚此薄彼,旁人該有閑言碎語傳出來了。
“皇上知道不?”
“皇上怕是感覺到了,不過,後宮中的事,皇上不怎麼過問,我看啊,皇後娘娘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人。”皇後娘娘沒有顯赫的娘家幫襯,弟弟又還沒有長大,一個姐姐說話處事不錯,終究地位低了,至於剩下的一位,整日不給皇後娘娘闖禍就是好的了。
黎忠卿頓了頓,接著道,“我擔心太妃娘娘遷怒到婉兒身上,尤其她現在又懷著孩子,之後你帶她進宮的時候,記得避著太妃娘娘些。”宮裏邊水深,黎忠卿不想黎婉牽扯其中。
“小婿明白了。”
兩人說了許久的話,秦牧隱問了許多黎婉小時候的事情,以及黎婉喜歡的吃食,沒有任何一刻,秦牧隱如此難受,飯桌上經常是他和老夫人喜歡吃的菜色,他甚至沒有問過黎婉喜歡吃什麼,見她樣樣都吃,不成想她挑食到如此地步。
外邊小廝來說吃飯了,黎忠卿才停了與秦牧隱的對話,“婉兒性子有諸多不是,侯爺您擔待些。”
秦牧隱斂下情緒,鄭重道,“嶽父,別折煞了小婿,以後叫我牧隱就好,婉兒性子好,侯府上上下下都敬重得很,您和嶽母放心吧。”秦牧隱思忖一番,沒細說黎婉受傷的事,不過,黎忠卿知道黎婉懷著孩子也能明白她當時的艱辛了。
吃了午飯,秦牧隱牽著黎婉回她的房間休息,黎婉的房間布置得豔麗,秦牧隱都不知她喜歡如此豔麗的顏色,就是黎婉進了房間也陌生不已,皺著眉頭,偏生劉氏高興得很,“你平日用的次數多的床單我都給你留著呢,瞧瞧這個……”
劉氏從衣櫃拿出一個五顏六色床單準備給黎婉換上,床單是用各種花色拚接而成的,黎婉有段時間喜歡將花色拚湊在一起,為了這個床單,劉氏還找她鬧過,說好好的布匹被她剪得剩下得不多不少,黎婉當時就回了句,“那樣正好,我做一件花衣服。”
劉氏不等黎婉反應過來,已經將床單鋪在床上,又轉身叫人將涼席撲上去,見著涼席的那一刻,黎婉不得不說,劉氏對她的事情還是很上心的,起碼,能將繡了一圈花邊的涼席都還保留著,能說劉氏對她不好麼。
秦牧隱扯了扯嘴角,強忍著笑意,劉氏安排好了才領著丫鬟走了,黎婉真想找條縫鑽進去,太沒臉見人了。
“你以前喜歡這些?”秦牧隱上前,手摸了摸涼席的花邊,粉紅色的花邊折子,和花色床單,秦牧隱拉著她,脫了鞋,爬上床,老實道,“如果喜歡的話,回去讓紫蘭將我們屋裏的涼席也弄一弄吧,你高興就好。”
秦牧隱心裏不喜歡,太花枝招展了,左右是睡覺的地方,秦牧隱可以忍一忍,不過,花色的床單,秦牧隱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床單的話,我們現在的就很好了,太花哨了,夜裏睡不著,人一睡不著就隻想做別的事情了。”
黎婉臉色通紅,倪了他一眼,秦牧隱的意思她心領神會,躺在他臂彎裏,黎婉悠悠開口,“娘看管得緊,黎府不富裕,為著花色的床單,娘數落了我許久,還是爹生氣了娘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