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隱說是去尚書府,走的時候帶著全付,人剛走,江媽媽就來了。
這次醒來,黎婉身邊之人,江媽媽變化最大,一身灰白色長衫,發髻在頭頂挽成一個圓髻,一支深綠色簪子插入期間,穿著一絲不苟,說話的時候,眉目間難掩溫和,江媽媽不止對她,對下邊的人也不再像之前一板一眼,大眼瞪小眼,不過,侯府的下人還是很怕她就是了,怕了多年,不是因著江媽媽柔和的臉就能改變過來的。
江媽媽來送玉蘭花簪子,離開江南的時候,為防止小偷劫匪又或是江南吃了敗仗,秦宅的貴重物品都裝在櫃子裏,存在了地下,一般進去的人隻會以為翻新過宅子,看不出其中蹊蹺來。
將盒子遞給黎婉,江媽媽笑著說起另一件事,“之前不是做了些小主子的衣衫麼,這次一並拿回來了,老夫人的意思,將衣衫用開水燙過了再送到畫閑院來,您這邊的小主子的衣衫可以一並拿給我……”
小孩子穿的衣衫講究,為了孩子好,黎婉不會拒絕,給紫蘭遞了個眼色後者進屋拿衣衫去了,黎婉想了想,問起江媽媽老夫人的肩膀來。
黎婉醒來的時候老夫人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一直有意不去回想當日的情形,一想身子就止不住哆嗦。
“已經好了,張大夫醫術高明您又不是沒見識過,多久之前的事了,早就好了。”江媽媽想著果真懷著孩子,黎婉每次都要問問老夫人的肩膀,便是侯爺,也是聽夫人問起的時候才清楚老夫人當時肩膀受了傷,都是女兒貼心,江媽媽目光柔和地落在黎婉身上,夫人是個懂事的,老夫人說得對,小主子是個小姐也好,貼心。
黎婉放心,並不知江媽媽心裏正嘀咕她呢,紫蘭抱著衣衫出來,有一身是黎婉在滄州的時候趕製出來的,小小的,銀白色肚兜,胸前繡了兩根主子,旁邊繡了一隻豬,乍一看,好笑,細細看,憨態可掬,有趣得緊。
江媽媽接過衣衫,張了張嘴,好像有話要說,黎婉問她,“張媽媽還是還有事?”
“沒,我先將衣衫給浣衣院送去,老奴這就告退。”
江媽媽略有遲疑,黎婉看著她的背影,感慨,“懷孕後反應都慢了,紫蘭,你剛才可是覺得江媽媽有話要說?”
紫蘭不甚清楚,不過,張口卻是附和江媽媽的意思,“夫人,您別想太多了,說不定江媽媽自己存了心事不想叨擾您罷了,您不是說想看看小木屋裏邊的蛋什麼時候孵化成鳥麼,走吧,奴婢扶您去看看。”
黎婉心裏惦記著這件事,被紫蘭一打岔瞬間將江媽媽要說什麼拋之腦後了,遺憾的是,木屋並沒有大鳥飛來,連盤旋的鳥影都見到一隻,黎婉蹲著腿,伸出手指,將木屋裏的蛋往外邊挪了挪,之後,看了看高而遠的天,陽光普照,照在身上漸漸升溫,愈發刺眼,黎婉隻能拿手蒙著著眼睛,心想這麼熱的天,鳥生下來怕也熱死了吧。
“夫人,堂夫人來了……”紫薯小跑著來通稟,周鷺昨日來過了,說是想陪黎婉說說話這才又跑一趟。
紫薯在黎婉左邊站定,炎熱的天,走兩步就出了一身的汗,便是黎婉,額頭也淌著汗,紫薯揮了揮手裏的扇子,“夫人,堂夫人身邊還跟著薛三小姐,薛三小姐提著禮物,估計是感謝您呢。”
薛娥和秦牧翼的親事,是黎婉想起提醒連氏的,如今,秦尚書府出了一名狀元,一名進士,皇上器重秦尚書,尚書府水漲船高,在京中的地位不可小覷,秦牧翼雖然是二婚,可是,對興樂侯府的薛娥來說,是再好不過的親事了。
薛老夫人和薛夫人都記著黎婉的情義,黎婉懷著身孕,北延侯府閉門不見客她們不好上門叨擾才叫薛娥來一趟,薛娥和秦牧翼婚期在即,見黎婉並沒有什麼不妥。
黎婉一臉不解,紫薯笑道“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薛娥滿麵春風,眼含春水,初始見著黎婉有些不好意思,還是她身邊的奶娘給她使眼色她才想著要起身,周鷺急忙叫她坐下,“堂弟妹不是愛計較的性子,你來了她心裏就高興著呢,別太見外了。”
周鷺和薛娥打過幾次交道,周鷺本以為能從興樂侯府出來的人,即便沒有薛老夫人的厲害,手段定是不差,沒想到薛娥性子單純得很,懵懵懂懂的模樣很是討人喜歡,周鷺高興不已,最重要的是薛娥是個好說話的,不會陰陽怪氣的損人,前兩次,周鷺還以為她藏得深,幾次下來,才摸清了她性子。
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女兒能有薛娥般單純地極少了,比起李芳芷,薛娥性子的確好相處,有見識,不喜歡斤斤計較,對誰都溫和有禮害怕得罪人。
薛娥不自在是黎婉知道她當初迷戀劉晉元的事,還曾為著劉晉元鬧過自殺,現在想來,還是她太莽撞了,她見過秦牧翼的人,高大的漢子,秦家人長得都不差,秦牧翼性子偏黑,舉手投足間充斥著滿滿的男人味,和劉晉元截然不同的性子。
想著秦牧翼,薛娥偷偷紅了臉,索性,周鷺全部心思放在黎婉的肚子上,沒有注意到她,至於黎婉,左右知道她的糗事了,不差這一件。
“昨日就來看你了,真沒想到肚子都這麼大了,可你臉上身上怎麼都沒肉?”周鷺生了兩個孩子,身材恢複得差不多了,腰上的肉卻始終減不回當初的模樣,而黎婉,周鷺嫉妒地捏了捏她的臉,“都說懷孕後膚質會變差,我瞧著你怎麼越來越好了?是不是吃了什麼?”
黎婉拉著她的手,蹙了蹙眉,她也想長點肉,張大夫說她太瘦了,長胖點生孩子的時候才有力氣,說起生孩子,黎婉想到秦籽韻生大皇子的時候,心裏一陣後怕。
“我也不知道,張大夫還擔憂著呢,大堂嫂怎麼來了,侯爺不是去了侯府嗎?”黎婉在上首落座,掃過薛娥,滿眼高興,“薛三小姐也來了,薛老夫人和薛夫人身子可好?”
回京還沒忙過身來,秦牧隱幫她將外邊的帖子全部打發了,叫她安生靜養一段時間,身子調理好了再見客。
薛娥緊張地拿起手裏的盒子,裏邊是薛老夫人和薛夫人幫孩子準備的禮物,不是貼身物件,“祖母和母親身子骨好著呢,聽說秦夫人回來了,嚷著要來看看,這是她們的一點心意,還請您收下。”
將盒子遞給紫蘭的時候,薛娥臉色通紅,周鷺在旁邊搭話,“你用不著不好意思,過些日子,你也是秦夫人了,她還要交你一聲堂嫂呢。”
薛娥年紀比黎婉小,一聲堂嫂必須要叫的,薛娥鬧了不好意思,回去坐好,低著頭,攪著手裏的帕子,周鷺搖搖頭,這個二弟妹,比黎婉的麵皮還要薄,不過一句事實,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堂嫂,你就別打趣了,三小姐不好意思了。”黎婉幫腔薛娥道。
“好啊,現在你二堂嫂還沒進門了,你就開始護著她了,難不成就是她帶了禮物我沒帶禮物的緣故,等著,我堂侄子生下來,堂嬸子可得送一份大禮。”周鷺佯裝生氣,還順勢倪了黎婉一眼。
黎婉好笑,回了一句,一時之間,三人聊得很是開心。
快晌午了,周鷺也該回了,看著穩如泰山的薛娥,心有疑惑,麵上卻不動聲色,跟黎婉告辭的時候說起了全付,“最近愈發忙了,侯爺說叫全付留在尚書府幫忙,公公同意了,會不會耽擱你什麼事?”
全付是侯府的大管家,黎婉身邊有的是人跑腿,故而,搖了搖頭,全付在京裏幾十年了,辦喜事的流程,需要和哪些人打交道熟悉得很,“侯爺已經說過了,全付能幫你們的也不多,細節還是要靠你們,侯爺還說二堂哥的親事那會正是我生產前後,怕是騰不出時間來呢。”
“有全付也差不多了,你現在大著肚子,侯爺要照顧你,老夫人又是個喜靜的,不過,婆婆的意思,有些還是要勞煩老夫人,好了,時候差不多了,府裏還有兩個孩子等著呢,你和三小姐說說話,我也回了。”
周鷺走的時候,黎婉叫紫蘭送她出去,順便將黎婉給三個孩子準備的禮物拿出來,是些滄州的小玩意,康康和囡囡玩正合適,安安去學堂了,黎婉給他的是一把木劍,款式獨特,也不知安安歡喜不。
薛娥起身,將周鷺送到門口才折身回來,她心裏別扭,以往不覺得她和劉晉元的事多麼不堪,今時要成親了薛娥才意識到當初自己多糊塗。她毀了和劉晉元的親事,京裏人多是為她抱不平,可是,她的名聲並沒有因此沒收到損害,否則,之後不會沒有人上門提親。
薛娥坐在凳子上,如坐針氈,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
“三小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都快是一家人了,你不用膈應,之前那件事,是劉晉元不好,你被人坑了,二堂哥性子敦厚,三叔三嬸開明,不會計較的。”黎婉嘴角掛著笑,眼底全是對薛娥的鼓勵,“三叔三嬸給二堂哥說親是看上你的為人,你今日來想必是聽說我建議三嬸和興樂侯府結親的吧,你是個好人,應該有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