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鐵塔一般的壯漢叫靳大柱,倒是符合他的身形,豎著耳朵偷聽的顧敏暗暗想。
“都說我是好漢,好漢,可是我的兒女卻已經餓死兩個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們死之前的叫聲,‘爹,我餓,我餓……‘”靳大柱接道,帶著哭腔的歎息裏帶著深深地悲痛與無力,他無力地坐下雙手撐住額頭,肩頭聳動,像失去了幼崽的野獸,像重傷墜落的孤雁。
對麵的老人含著眼淚:“大柱,你們家的事情我們真的對不起,你們家孩子多,我家早該湊夠糧食娶雲裳過門的。”
“大哥你別再說了,這賊老天不讓人活,不是你們的錯,可是我兩個孩子死了,我還得替活著的考慮,我家大娘和你們家的宗才訂婚已經兩年了,因為你們家拿不出來糧食迎娶所以一拖再拖,眼看我們家雲裳已經十八了,再拖就是老姑娘了,算我對不起雲裳吧,我決定把雲裳嫁給鄰村的王啞巴,雲裳也答應了。”
“鄰村的王啞巴?”對麵的青年急了,“大柱叔,雲裳是不是您親生的,你怎麼能,怎麼能……”
“宗才,你給我住嘴!”一直坐在對麵沒發言的苗家大娘發話了,“他叔,兩個孩子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又沒有閨女,把雲裳當親生的一樣,你就不能再等等,等我們湊夠了糧食?”
苗家酒館當家的也開口幫腔:“大柱,俺們答應你們家雲裳過門就給你們一鬥小米,這兩年攢來攢去也隻攢了不到六升,就這已經刮淨囤底兒了,哪裏還湊的出來剩餘四升?親家你看我們先給你六升小米成不成?剩下的熬過災年我們一定還!”
靳家大郎聞言,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熬過災年?到時候我們全家都餓死了,就算有給我們滿囤的糧食又有什麼用?我們一家子七口人再加上媳婦娘家個半大小子,就指望著我拿回去點糧食救命呢!”
對麵的老人見親家不鬆口,連忙推搡了自己兒子一把:“臭小子,還不給你老嶽父跪下,求求你嶽父,讓他就鬆鬆口吧。”
顧敏在旁邊吃著噴香的麵聽的心裏發酸,她隻從紙麵上知道清末的山東到處鬧饑荒,哪裏知道真實的情形竟是如此駭人?要知道一鬥小米也不過才16斤而已。
聽父親說要磕頭,那小子確實實誠,一頭一頭重重磕在地上,不一會兒額頭便青紫了,顧敏看著這場人間慘劇也沒了食欲,匆匆便推著獨輪車出去了。
隻在桌腳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顧敏悄悄留下了一袋麵粉。